每經記者  李智

        當7年交易總額達到1.78億元的趙本華等四人驚訝地發現，民族證券樂山柏楊路營業部當初約定的1‰傭金率承諾最后成為一句空話，營業部多收了25萬元傭金。為了討回這些被多收的傭金，趙本華等四人就此踏上了艱辛的維權之旅，不過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條路一走就是三年光陰。  

“就是這家營業部吃了錢”

        開著自己的寶馬5系豪華轎車，趙本華將《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帶到了樂山市柏楊東路90號，也就是民族證券樂山柏楊路營業部（2002年樂山市財政局以所轄營業部參股民族證券，該營業部變更為民族證券柏楊路營業部）的所在地。他指著營業部的招牌，憤憤不平地表示，“就是這家營業部吃了我的錢！”

        當記者建議他一起到營業部看看時，趙本華頗為尷尬地表示，“如果看到我出現，營業部的人肯定會躲，保安也會將我們兩個請出去。”不過當記者只身一人進入這家略顯成陳舊的營業部后，卻沒有感到絲毫異樣。如果不是趙本華本人講訴，誰能想到就是這家看似普普通通的營業部，會成為我國首例證券傭金調整案的事發地。

        在民族證券柏楊路營業部二樓左邊的營業大廳中，十多名散戶正默默注視著自己所買股票的走勢，不時和身邊的朋友小聲討論。在和記者的聊天中，不少老股民也都還記得當年營業部因為多收傭金而爆發的糾紛。記者注意到，在二樓右手邊，就是營業部的大戶室，雖然當時正是交易時間，但那間曾經屬于趙本華專用的大戶室仍是空空蕩蕩。當記者向另一間大戶室出來的股民詢問是否認識趙本華時，這位股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略顯慌張地表示與趙并不熟悉，并慌忙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一位在民族證券柏楊路營業部炒股多年的中年男子低聲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當時事情鬧得太大了，聽說派出所都出動了幾十個民警，后面還鬧上了法庭。據趙本華自己描述，當時這個事件曾在柏楊路營業部引起軒然大波。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就在不足營業部100米的街道對面，便是位于柏楊東路85號的樂山市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樂山中院）。趙本華淡淡地表示，“柏楊營業部與樂山中院的距離看似近在眼前，但我的維權之路卻一走就是三年。”

打折傭金蹊蹺變動

        趙本華點上一支香煙，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2007年3月，就是趙本華在柏楊路營業部開戶交易的第7個年頭，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交割單，而就是這個偶然，幾乎成為他隨后生命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交割單清晰顯示，趙本華在2007年3月份的傭金率并非是2000年開戶之初約定的1‰，而是3‰，整整高出了兩倍！“當時我就感覺沒對，當初明明談妥的是1‰，怎么可能收到3‰！”帶著滿腹疑問，趙本華強作鎮定的索要了更長時間段的交割單，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傭金在7年之間毫無規律變化著。看著自己過去幾年的交易記錄，趙本華當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據趙本華保留的交割單顯示，在2000年11月17日至2007年3月9日之間，其交易傭金變動多達13次，在1.1‰至3.5‰之間不斷波動，而其妻子薛某的賬戶在2000年11月13日至2002年7月18之間，傭金變動也有7次之多，幅度同樣為1.1‰至3.5‰。開戶7年多以來，趙本華和妻子的交易總額接近1.2億元，粗略估算被營業部多收傭金達到十五萬元以上。

        更令趙本華氣憤的是，除了自己和妻子，當初委托自己協商傭金的楊某、尹某也遭遇了同樣“優待”。對于性情直爽的趙本華來說，被欺瞞長達七年的事實令他怒火中燒，回想開戶之初柏楊路營業部的承諾，趙本華當即拿著一摞成交明細單，直接沖進了時任民族證券樂山管理總部總經理劉啟威的辦公室。

        面對質問，這位昔日的老朋友起初不承認，但當他看到被趙本華狠狠摔在辦公桌上的交割單時，態度出現了一百八十度轉變，急忙稱肯定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并表示一定要調查清楚。

        在趙本華的強烈要求下，劉啟威于2007年3月12日下午向民族證券總公司出具了一封信函，信函中注明了傭金變動的事實，并要求總公司火速派人解決。在這份信函中，營業部副總經理馬蓉生等人均有署名，而這一信函也成為趙本華傭金糾紛案的關鍵證據。

踏上漫漫維權路

        在隨后的一年多時間，趙本華多次來到民族證券柏楊路營業部，但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期間他甚至因行為過激而被看守所拘禁。不但身邊的親人、朋友苦苦勸說趙本華就此作罷，而且孤立無援的他還受到一些不明身份人士的威脅。

        “我70多歲的老母親曾經拉著我的手說，兒啊，這錢我們不要了，算了吧。”談到這里，年近中年的趙本華不免有些情緒激動，不由猛吸了幾口香煙。

        平靜以后，他接著說道，很多人都不理解，他們眼中的趙老板為何會為了一點小錢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事實上，柏楊路營業部高層也表示，愿意賠錢和解，但由于營業部方面否認當初1‰的傭金約定，也否認擅自調整傭金，所以趙本華等人并沒有接受和解。

        最后趙本華決定，要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自己的權益。

        在找到四川眾能律師事務所時，趙本華毫不忌諱地說，“我知道這場官司很可能會輸，但是就算要輸，也要打！”最令趙本華后悔的是，當初出于對柏楊路營業部的信任，他在2000年開戶時并沒有要求簽訂任何書面協議。

        據趙本華回憶，在準備訴訟的這段時間，自己連睡覺都在思考案情。只要腦袋中靈光一閃，想到有利于自己的證據或是柏楊路營業部的疏漏，就會馬上著手收集材料、進行整理。他笑著說，因為自己不太懂，還麻煩自己侄女的同學幫忙計算傭金，邀請專業人士幫忙鑒定證據。他指著近300頁整理好的材料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原始資料是這里的幾倍，需要用麻袋來裝，用扁擔來挑！而這些資料都是他的心肝寶貝，一直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審判庭激烈交鋒

        2008年12月8日，趙本華起訴民族證券樂山管理總部、民族證券柏楊路營業部違反約定收取傭金的行為，終于獲得樂山市中級人民法院正式立案。而在2009年8月27日公開審理之時，雙方的矛盾也上升到一個空前高度。

        在庭審過程中，趙本華等人提供了劉啟威所書寫的，內容涉及要求民族證券總公司派人解決的信函、朱某的證言（2000~2004年任柏楊路營業部副經理）、以及交割單、實收傭金、多收傭金的對照表等證據，要求柏楊路營業部、民族證券樂山中心營業部返還多收傭金，以及資金占用費。

        而案件的另一方，柏楊路營業部拒不承認曾經許諾1‰傭金率，馬蓉生、劉啟威等人均提供書寫情況說明，否認洽談過傭金優惠事宜。民族證券柏楊路營業部稱，根據相關規定，2002年5月1日前證券交易傭金由上交所和深交所制定，施行3.5‰的固定傭金比例。同時提供了一份在2000年10月與趙本華等人簽訂的指定交易協議書，約定傭金率按照上交所等部門的規定，而當時上交所執行的就是3.5‰固定傭金制。

        同時，柏楊路營業部還出具了一份交易系統開發商——恒生電子出具的《傭金情況說明》，證明趙本華等人傭金比例的調整是根據交易量及資金大小進行的，未損害其利益。對于趙本華提供的發給總公司信函，柏楊路營業部稱，這是劉啟威受到脅迫而形成的。

        在法庭上，趙本華并不否認自己當時的過激行為，但面對柏楊路營業部提供的證據，情緒激動的他在庭上拍著桌子破口大罵，所謂的指定交易協議書根本就是偽造的，自己當時沒有簽署過，更沒有見過。

慘烈的勝利

        最終，樂山市中院在多方調查取證后認定，劉啟威所寫信函件具有真實性，結合朱某等人的證言，趙本華等人曾經與柏楊路營業部主要負責人協商過降低傭金標準至1‰的事實，判決柏楊路營業部承擔違約責任，并返還趙本華、薛某、楊某三人約25萬元傭金（尹某撤訴），并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資金占用利息。

        據悉，在一審判決后，柏楊營業部提出上訴申請，但樂山市中院于2010年6月22日出具的二審判決書中，仍舊維持原判。趙本華稱，當二審判決結束走出法院時，天空正下著大雨，情緒激動的他已經不知道，掛在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上海新望聞達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宋一欣律師近日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投資者與營業部就傭金事宜發生糾紛并不少見，但真正訴諸法律的并不多，最終獲得勝利的案例更是罕見。正如趙本華本人所表示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有一定實力，不然根本無法支撐這樣一場官司。宋一欣還表示，如果趙先生能夠定時檢查自己的交易記錄，或許能更早發現這一情況，從而更好維護自己的利益。

同步播報

民族證券：沒有約定1‰傭金率

        “當初沒有約定過1‰的傭金率”。當《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幾經輾轉采訪到民族證券樂山管理部的一位先音主任時，他依然否認法院已經認定的事實。

        他表示，法院之所以如此判決，主要是因為劉啟威當時寫給總公司的信函，而這一信函根本就是在趙本華威脅之下寫的。他表示，趙本華的過激行為曾經嚴重影響了營業部的正常運作，并驚動了警方。

        對于傭金調整的問題，先主任表示是營業部依照恒生電子系統的一個傭金動態管理，而當時整個柏楊路營業部就只有七個人采用了這一管理  （都是資金量較大的客戶）。但當記者問道，傭金調整是否通知過客戶本人？他表示，時間過去太久，具體情況已經記不太清楚，或許有過口頭通知。不過趙本華等人則堅稱，自己從來沒有接到過任何形式的通知。

        另外，《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還采訪了當時出具情況說明的恒生電子股份有限公司客戶服務事業部，該部一位工作人員表示，公司軟件確實有這樣的一個功能，但是否采用還是要看券商自己。據她所知，采用這種管理制度的并不多，除柏楊路營業部外，還沒有其他營業部出具過相關說明。

        而另外一家知名券商的營業部總經理也告訴記者，自己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傭金動態管理，就算有，也應該按照最初與客戶約定的傭金率執行，而不是擅自調整客戶傭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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