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喻春來  吳豐恒  黎光壽實習記者  任世磊  發自山東淄博、北京

 

　　5月23日凌晨，上市僅兩日的萬昌科技（002581，SZ），其董事長高慶昌自其住所墜樓身亡，時年68歲。5月24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趕赴山東淄博，調查高慶昌墜樓事件。24日，該市金融辦發布消息稱，公安機關已排除他殺。萬昌科技將盡快按有關法律規定召開董事會，選舉產生新任董事長。淄博市金融辦方面稱，據高慶昌家人反映，高長期患有嚴重的抑郁癥。

 

    萬昌科技是全球著名的維生素、乙氧甲叉生產商浙江新和成股份有限公司的原甲酸三乙酯原料主要供應商，產品銷往國內多個省市，并出口二十多個國家和地區。截至2010年9月，萬昌科技資產為1.94億元。

    盡管警方已排除他殺，且認定自殺原因，但一直在舉報高慶昌掏空萬昌股份的艾群策卻認為高不會有抑郁癥。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采訪時，艾群策表示，對當地政府公布的結論持保留態度，自己也正在趕往山東淄博的途中。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日前獨家獲得一份有高慶昌簽名和指紋的協議書。在這份看似普通的借款協議中，1000萬元的借款引人注意。

【現場回訪】

 

高慶昌自23樓墜下

 

    魯信花園，地處山東淄博市中央商務區和中央生活區的核心地段。5月24日下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高慶昌的墜樓現場，一輛警車正好停在該小區1號樓樓下。

    “從高約70米的23層掉下來的。我們小區的保安在23日凌晨3點多鐘巡邏時發現高慶昌墜樓，之后馬上報警。”該小區物業公司的有關人士說道。

    魯信花園小區面積不大，只有8萬多平方米，共有3棟20多層樓的高層住宅，而高慶昌就居住在1號樓的2303房間，這套住宅的面積有200多平方米。

    據該物業公司的有關人士介紹，高慶昌墜樓后當場死亡，也沒有送去醫院搶救。23日，當地警方有關人員在小區內調查了一整天，人員進入1號樓23層都要戴鞋套。

    “是從衛生間的窗子掉下來的，其他房間的窗戶都太小了。”上述物業公司人員說道。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現場發現，1號樓的底商是招商銀行的營業部，高慶昌墜樓的地方有4臺該行的中央空調外機，而其中一臺的頂部已經受壓變形，有被撞擊產生的損壞。據物業公司人員稱，高慶昌墜樓時曾撞上該空調外機。

    記者進入1號樓23層，2303的房間的大門緊鎖。記者敲開了高慶昌鄰居家的大門。據其一位鄰居介紹，高慶昌是春節后才剛搬進來的，一直是與其老伴一起住。22日當晚和23日凌晨，高慶昌家一直很安靜，也沒有聽到什么大的動靜。事發后，警方人員也向這位鄰居了解過情況。

    據小區保安介紹，該小區24小時有人巡邏，分三班倒，平時管理很嚴，當天記者進入小區時保安還詢問來由。

    記者在小區的廣場也向居民了解情況，大部分小區居民都不太清楚此事。一位老太太告訴記者，高慶昌平時是與老伴一起住的，當晚高慶昌的老伴不在家，去山東臨淄了，只有高慶昌一個人在家。

    采訪中，記者了解到，高慶昌的兒子與兒媳也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同號樓21層的2103房間。于是記者來到21層，但當記者第一次敲開2103房間大門時，一位中年男子開門后說：“這不是他的家，你們找錯了。”之后就關上大門。而當記者第二次再敲開大門時，另外一位光頭男子開門后在得知記者來意后說，“我們現在不接待你們”，隨即關上大門。

    同在昨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實地造訪了萬昌科技位于淄博市張店區朝陽路的工廠園區。萬昌科技的員工們已陸續得知了董事長墜樓的消息，不過“領導說了，什么都不能說”，他們表示。

    而當記者試圖進入園區采訪時，被廠區門衛攔住。門衛說，從上午開始，已經有好幾名媒體記者被攔下了，因為“領導不在，出了這些事情他們很忙，在開會”。不過，記者看到萬昌科技辦公樓前的廣場上停著數輛轎車。

    “我只能夠告訴你，高總（高慶昌）做事雷厲風行，挺有干勁。”萬昌科技的門衛向記者表示。

【懸念未解】

 

未履行的1000萬元借款協議

 

    2011年5月20日，萬昌科技登陸深圳中小板，第二個交易日即漲停。萬昌科技上市僅兩日，董事長高慶昌為何拋下數億身家和至親的親人選擇自殺？背后有著怎樣的隱情？《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日前獨家獲得一份有高慶昌簽名和指紋的協議書。

    5月20日，就在萬昌科技正式上市的當天，萬昌科技關聯公司山東萬昌股份的個人股東艾群策給《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發來一份有高慶昌本人簽名和手印的協議書。協議書的簽署者為高慶昌和艾群策。協議中，雙方約定高慶昌借給艾群策1000萬元人民幣，而艾群策以持有的萬國寶通生物谷公司200萬股股份進行質押。該協議的簽署日期為2011年5月18日。雙方約定在簽署3日后高慶昌將全部款項打入艾群策的指定賬戶。借款期限為協議簽署后的3年。

    在這份看似普通的借款協議中，1000萬元的借款數額引人注意。

    高慶昌逝世后，曾有猜測認為，“高慶昌本決定23日親赴青島完成1000萬元的借款擔保，不料凌晨發生慘劇。應是高背后的利益相關人，阻止了高。”

    而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掌握的資料，這1000萬元應該就是指上述協議中所涉及的借款。按照雙方約定的付款日期，排除周末休息日，應該正好是5月23日。

    當記者昨日下午就借款問題向協議另一方艾群策詢問進展時，他告訴記者，這1000萬元并沒有到賬。因該協議本是以高慶昌的個人名義簽署，但高現在已經身亡，他們準備在召開股東大會后去找高慶昌的法定繼承人來繼續履行協議。

    艾群策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本來雙方就此事商談時，由他們提供了一個協議內容，但高慶昌看了之后打電話給他說“看不懂”。后來由高慶昌出具了目前的協議，且高還曾在電話中保證，“華冠股份和萬昌股份的事情，都可以談”。

    此項口頭保證也在協議書中得到體現。協議表示，“雙方同意在本協議簽署之日起36個月內探討合作，在不侵害第三方利益的前提下探討股權轉讓、換股、吸收合并等方面的可能性”。

    另外引人注意的是，這份協議不僅是雙方合作的保證，更是“封口協議”。《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上述協議上看到，在雙方承諾一項中有一條這樣寫到：“乙方（艾群策）保證今后不做影響淄博萬昌科技上市的不利事宜；保證不利用媒體、網絡、不鼓動他人或以其他方式散布對甲方（高慶昌）或萬昌科技不利的言論，損害甲方及萬昌科技的聲譽和形象。”

    這份“封口協議”并非空穴來風。就在萬昌科技上市前，公司曾遭到多家國內媒體報道質疑，其中包括對山東萬昌股份和萬昌科技兩家企業關系的調查。事實上，這兩家企業的共同點除了名字中都有“萬昌”字眼之外，董事長也同為高慶昌。

【幕后隱情】

 

萬昌科技與萬昌股份的恩怨

 

說起高慶昌和萬昌科技，官方資料介紹大多從2000年其前身萬昌發展成立算起。但事實上，記者多方調查發現，高慶昌的故事早從山東萬昌股份就已開始。

 

    山東萬昌股份前身為淄博市臨淄石化機械廠，成立于1988年，高慶昌曾任臨淄石化機械廠的廠長。臨淄石化機械廠后經多次改制更名為山東萬昌股份。1997年5月，山東萬昌股份定向募集職工股在淄博報價系統掛牌交易。1998年6月，按照國務院關于清理場外交易的規定，淄博報價系統被取締，山東萬昌股份的股票停止交易，爾后在當地政府的推動下并入山東華冠股份。

    山東華冠股份當年曾被稱為“萊蕪第一股”，相比之下，被吸收合并的山東萬昌股份看起來并無特點。合并后，山東萬昌股份成為山東華冠萬昌分公司，當時高慶昌正是該分公司的負責人。

    充滿戲劇性的是，1999年和2001年，山東華冠股份兩次過會，卻兩次被舉報涉嫌做假賬未能上市。有知情人士猜測，當年舉報山東華冠股份的人正是高慶昌，但并未能證實。過會未通過的山東華冠股份于2004年年底進入破產程序，且由于種種原因，至今未能完成重組。

    這個本就不牢固的合并也最終瓦解。2004年3月9日，淄博市臨淄區人民法院判決山東華冠股份與山東萬昌股份的吸收合并民事行為無效，并要求山東華冠股份于判決生效后恢復山東萬昌股份的企業法人資格。

    但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合并期間，身為萬昌股份董事長的高慶昌就已經開始了其他的打算，于2000年成立了萬昌科技的前身萬昌發展，并由萬昌發展于2000年8月24日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出專利申請。該專利為利用丙烯腈裝置廢氣氫氰酸生產原甲酸三乙酯生產工藝，這一專利后來成為萬昌科技的核心技術。萬昌發展于2004年8月25日正式取得該項專利，專利發明人為高慶昌，專利權人為萬昌發展。

    針對中國證監會關于“公司核心技術是否為公司合法有效取得、是否存在糾紛或潛在糾紛”的審查意見，北京市中銀律師事務所作為淄博萬昌科技首次公開發行股票并上市項目的特聘專項法律顧問，回復稱，“山東萬昌股份未對利用丙烯腈裝置廢氣氫氰酸生產原甲酸三乙酯生產工藝專利技術進行研發投入，也未對研發人員和研發計劃做出安排。萬昌發展成立時，除從山東萬昌股份招聘少數生產和管理人員之外，核心技術人員及其他主要管理人員均向社會招聘，不來自山東萬昌股份”。

    蹊蹺之處在于，雖然律師回復稱該專利與萬昌股份并無關系，但當時高慶昌正擔任萬昌股份董事長，并間接持有萬昌股份約11%的股份。在接下來的數年，萬昌科技日漸壯大并最終成功上市，而萬昌股份2007~2009年年度凈利潤均僅維持在不到千萬元，相差甚遠。

    就在萬昌科技上市前，身為山東萬昌股份股東的艾群策向證監會舉報稱，高慶昌涉嫌掏空萬昌股份的資產，將其轉移至萬昌科技，并遮掩萬昌股份的經營業績，長達6年不開股東會。艾群策也曾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反映這一情況。

    在此之后，經過溝通，5月18日，高慶昌與艾群策派出的工作人員在青島簽署上述相關協議，達成合作意向。

    在昨日接受《每日經濟新聞》采訪時，艾群策表示，他和高慶昌是一起創業的人，高慶昌是一個“堅韌不拔、不擇手段和幡然悔悟”的人，在創業的過程中經歷了許多的大風大浪，不會有抑郁癥，更不會在萬昌科技上市成功后犯抑郁癥。

    不過他認為，高慶昌的死和1000萬元的借款協議沒有關系，因為他舉報高慶昌掏空萬昌股份的行動很早就開始了，目的是要取得與高慶昌對話的機會，對萬昌股份進行清產核資。艾群策表示，他在2011年找到了高慶昌，并對高提到用萬國寶通（武漢）生物谷股份有限公司的200萬股股份進行質押擔保，向高慶昌借款1000萬元。據其介紹，當時高慶昌很高興，“就像用土地換和平一樣，用這樣的方式解決了他的后顧之憂”。

高慶昌其人

 

　　  萬昌科技董事長高慶昌今年68歲，他的發家史幾乎鮮為人知。有據可查的資料顯示，1976年起，高慶昌先后在臨淄制酸廠、臨淄刺繡廠、臨淄區皇城鎮經委、臨淄石化機械廠等擔任廠長等職。隨后加入到了萬昌集團，先后在山東萬昌股份、萬昌集團等企業工作。

 

    “性情還是比較豪爽，喜歡鉆研科技”，一位熟悉他的人在實名微博中評價到。

    1991年后，萬昌集團獲“市明星鄉鎮企業”、“一級信用企業”、“省重合同守信用企業”等榮譽稱號。高慶昌也獲“省優秀鄉鎮企業家”等榮譽稱號。1992年股份制改制，高慶昌又與香港匯德興合資成立了淄博匯德興石化機械有限公司，1994年完成產值4062萬元，創利稅495.2萬元。

    淄博工商局查詢信息顯示，1999年9月注冊成立的淄博萬昌集團有限公司，高慶昌為法人代表。到2004年時，萬昌集團實現銷售收入3.7億元、利稅8357萬元、利潤3200萬元。在擔任董事長期間，高慶昌直接負責選錄科研人才和公司的科技項目。記者拿到的山東淄博科技局2005年  “科技難題及人才需求匯編”顯示，高慶昌直接負責了萬昌集團的醫藥人才招聘和原料藥開發項目。而目前上市的萬昌科技成立于2000年1月18日，注冊資本8120萬元。此前，高慶昌依然控制著萬昌集團、萬昌股份等4家企業。

每經記者  席大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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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昌科技上市時曾被機構看好

 

每經記者  牟璇

 

　　  萬昌科技（002581，SZ）上市兩日，董事長墜樓身亡的消息引來市場一陣唏噓。但拋開公司董事長突然去世對公司的影響，事實上，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了解，不少券商看好萬昌科技，且有券商分析師稱正準備去公司調研，無奈公司董事長發生意外，只好暫時放棄調研計劃。

 

    萬昌科技是國內原甲酸三甲酯/三乙酯等農藥、醫藥中間體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的龍頭企業，目前具有年產原甲酸三甲酯/三乙酯9000噸以上的生產能力，規模優勢明顯。原甲酸三甲酯是重要的有機化工中間體，廣泛應用于農藥、醫藥的合成，并可用于涂料、香料和染料工業。

    第一創業某不愿具名的分析師向《每日經濟新聞》表示，公司“廢氣氫氰酸法”生產技術是公司的核心競爭力。公司自主開發的利用丙烯腈裝置廢氣氫氰酸生產原甲酸三甲酯、原甲酸三乙酯工藝技術，打破了國外企業對該生產工藝的長期壟斷，是國內首創，在全球范圍內技術也處于領先。

    “公司的合作伙伴中，石化齊魯腈綸廠和齊泰石化向公司銷售其副產的氫氰酸廢氣，使得公司的原材料優勢明顯。如此一來，既減少了環保治理壓力，又提高了氫氰酸廢氣的使用價值，實現了變廢為寶。”上述券商分析師表示。

    此外，東興證券也認為，公司募集資金投資項目均圍繞公司主營業務進行豐富和完善公司產品結構，將進一步鞏固提高公司的盈利能力。

    雖然曾被不少券商看好，但如今面對董事長墜樓身亡一事，相關券商也已開始有所保留。一名大型券商分析師對記者表示，得知此事便已向公司致電了解相關情況，但公司并沒有回應，因此也不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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