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胡俊華 發自上海

　　多位接受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的民間借貸人士表示，溫州人早年在外賺錢都有積蓄，這構成了民間借貸資金的基礎，另外親戚朋友關系之間的集資行為構成了第一批資金來源。在賺錢效應的驅使之下，有部分人用房產向銀行抵押貸款，然后再轉手放貸，這構成了另一批民間借貸資金的來源。實業不景氣，一部分企業主將從銀行獲得的貸款轉投民間借貸市場，去年下半年以來，這樣的現象比比皆是，形成了全民放貸的局面。
　　業內人士表示：“對一個擔保公司來說，概括地講，就是自己的錢，和別人的錢，基本比率在2：8，甚至1：10”。這個數據，與央行的調研報告基本相符。

　　八成資金是“別人的錢”

　　對于民間拆借資金的來源，多位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的民間借貸人士表示，主要還是自己的錢，以及別人的錢，兩者比例基本在2:8，有的甚至1:10。
　　老王是溫州人，浸淫民間資金生意多年，在溫州本地有一家擔保公司。老王表示，溫州土話里講的擔保公司，除了正規的擔保公司，主要就是各類投資公司，具體數目難以統計。
　　老王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首先肯定是所謂的原始資本積累，畢竟溫州人早年在外賺錢，都有積蓄。溫州人都很抱團，某個人出頭做了，然后親戚的錢，會自然而然的流轉到這個出頭的人手上。溫州人特講親戚關系，親戚下來一大堆，那一人100萬 （一般100萬算少的，平均四五百萬正常，上千萬也有），就有多少哦，這里就可以開始翻滾了。”
　　“在市場還算相對好的情況下，也確實賺錢，那就開始自我包裝了，買好車、買豪宅……給人感覺很賺錢，那就由親戚又開始延伸到朋友了。”
　　“然后，出頭人混好了，周圍人“眼紅”（這個眼紅是良性競爭性質，不是惡意的仇富）了，他能做，我也能做，那么出頭人更多了。”
　　“問題是，前面第一批出頭人，已經名聲做出來了，該集資的都集資得差不多了，而第二批人，除了自有資金，再集資的話，可以說是以親戚朋友的房產拿去銀行抵押貸款，再轉手放貸了。”
　　“基本上，第一批人的融資成本在1～1.5分（月息）之間。第二批人的話，你的房子，我去給你走銀行貸款，銀行利息我來支付，額外算你1分，那他的融資成本就是：‘1分+銀行貸款費用’了。”
　　“然后還有的錢嘛，說白了，實業不景氣，或者說不好做，一些做得還可以的企業主，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跟風。哪怕生產半死不活，賺不賺錢無所謂，給銀行看，還過得去能拿到貸款就可以了，拿到貸款也轉向放貸了。”
　　“比如，一個銷售額1個億的生產型企業，總資產1億，負債可以達到七八千萬。照理企業融不到這么多資金，但企業都有三本賬，而一些銀行迫于業績指標或競爭壓力給予企業融資。這些多出來的資金被用于放貸的比比皆是。”
　　“應該說，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出頭的人多了，擔保公司多了，市場的利息也市場價了，一開始是講人情，是親戚才把錢放你那里，后面演變成——哪里出的利息高，我放哪里。特別是去年下半年以來，大家都跑來放貸，可以說全民放貸了。”
　　老王坦言，很難估計上面幾種資金渠道的比例，“但對一個擔保公司來說，概括地講，就是自己的錢，和別人的錢，基本比率在2：8，甚至1：10。”
　　“其中銀行的錢，算多少？只能算是別人的錢咯，不好講啊。”老王笑道。
　　央行調研報告認為，在溫州民間借貸資金來源中當地居民資金來源占比20%，企業資金來源占比30%，外地企業和居民占20%，銀行占10%，另有20%不詳。
　　對于全國的民間融資規模目前缺乏系統的統計數據。中金銀行組根據央行浙江省分行的調研數據估算民間融資中的民間借貸這一塊存量規模約3.8萬億元，占各類影子銀行貸款比例約33%。中金利用銀行存款數據，從宏觀角度對全國的民間融資總體規模作了一個估算，目前其總額大約為7.3萬億元，相當于銀行信貸余額的15%。

　　短拆6天起步 月息3分

　　“對擔保公司來說，資金實力很重要。”老王認為，擔保公司的資金成本擺在那里，資金需要不斷滾動生息，而貸款項目不是想有就有，所以平時其實錢都是散在短拆圈子里，“我沒生意，不代表人家沒生意嘛”。
　　“短拆一般6天起算，月息3分，30天算一個月，基本上一天利息千分之一，也無所謂時間周期，只是說，大家的資金都滾動。”老王表示，“比如，我今天短拆進來1000萬，明天收回200萬，那就先把200萬回補回去，然后可能后天我要再短拆個幾百萬，就繼續拆借了，反正一筆算一筆的。”
　　“另外，如果今天我賬上有1000萬空閑資金，但不能等在賬上，就直接散到短拆圈子里去了，誰要拆借，給誰借去，等用到錢了，再到圈子里面拆借回來，資金利用率很高，很頻繁的。”
　　老王介紹，在溫州的圈子比較固定，大家都是通過茶館還有電話聯系，所以，通過短拆圈子拆借彼此就是打個條子，也沒抵押。
　　“至于資金的流向嘛，當然還是資金運作了，有搞實業的、有投資的、有純粹放款的，好多，差不多跟錢搭界的，基本都有關系。”老王介紹，“但短拆資金最主要的，還是對接銀行信貸資金與企業實業資金。”
　　老王表示，“現在銀行信貸緊，短拆圈子必然出問題，這也是歷史周期了。”
　　其實，對于短拆圈子，未必全部都是放高利貸的，實際投資也分很多種，除了轉貸，還有投資礦產、能源，以及房地產項目。“主要看資金成本，有的成本低些，有的成本高些，看擔保公司的定位還有客戶能否承受資金成本了。”
　　“整個短拆的高利貸，跟黑社會的高利貸不一樣，有存在的必然性和合理性。”老王表示，“對短拆來說，5分以上才是高利貸，不高于5分，只要是短借救急用的，一般都能緩的過來，前提是不長借的那種。”
擔保拋售房產維持現金流
　　“能有什么新情況，日子難熬唄，照樣是隔幾天就傳來有人跑路的消息。只不過，金額小很多了。”近日，老王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感慨，“（擔保公司被）擠兌得很厲害，很多客戶要抽資，都快被電話煩死了，還好我們現金充裕，暫無危機。”
　　“目前我們放出去的資金，主要是自有資金，所以擠兌壓力相對小些。”老王表示，“但身邊已經有很多朋友將自有房產、汽車抵押借款，用來按約向資金客戶支付利息。”
　　“一旦停止支付利息，擠兌會更厲害。”老王表示，有個朋友原來業務良好，但上個月將他在杭州的多套房子抵押給其他投資公司，月息3分～4分，以便維持現金流，“就是怕發生擠兌。”
　　借貸客戶因為債務壓力跑路，恐慌情緒令資金客戶要從擔保公司抽資，于是擔保公司現金流難以避免出現問題。
　　而另一位在溫州從事民間資金借貸業務的老李也證實了上述說法。“現在溫州二手市場很多豪華車，保時捷、邁巴赫、寶馬、奔馳，幾乎是全新的，多是擔保公司臨時套現需要。”
　　“人家抽資擠兌厲害啊，又要打利息出去。”老李表示，“很多資金是以投資理財的名義集資過來的。擔保公司集資過來的資金，每月都要支付給存款者利息的。”
　　“所以很多擔保公司急著拋售資產套現，以支付利息或應付擠兌，所以這段時間溫州房價跌得厲害，這不是市場的自然現象，而是要拋售套現的人太多了。”

　　“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擔保公司現在日子難熬，一面要向資金客戶支付利息，一面又要向借貸客戶要錢，現金流異常緊張。”老王表示，“現在我們都是只收不貸，同時好話說盡，要努力穩定資金客戶，免得現金流說斷就斷了。”
　　老王表示，“根據我的觀察，溫州70%以上的擔保公司已無法按時向資金客戶支付利息。”
　　“現在銀行信貸收緊，短拆資金沒用武之地了。”老王稱，“主要就是銀行把貸款收進去，新貸款下不來，擔保公司資金就被套住了，所以大家都不敢拆出資金。”
　　對于老王的說法，老李亦表示認可，他表示那些外逃的企業，大部分都是由于銀行收緊信貸，借新還舊，但新貸款沒下來，被擔保公司催債而跑路的，“真正投資失敗，反而是少的。”
　　老李表示，民間資金充當銀行信貸資金和企業實體資金的橋梁，由來已久，“即便是銀行中長期貸款，比如貸款合同是3年期，但照樣每年要還本一次，而且說收就收，沒得商量，所以這是體制問題”。
　　“當然對企業來說，自身也有問題，負債經營陷得太深了，但不負債經營做不大。特別是2008年以來銀行放松信貸，資金成本很低，很多企業經受不住誘惑紛紛擴張，負債經營壓力更大。”
　　“所以，多數擔保公司現在只收錢不放貸，現金為王，有現金起碼還能往外面打利息，那就是能撐得住。”老王表示，“撐下去就是勝利。”
　　“所謂洗牌嘛，很簡單的，現在資金客戶抽資是因為大環境不好，但過了年底之后呢，這筆抽回去的錢，還是要找地方消化的。消化哪里去呢，還是‘擔保公司’。所以能活下去，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