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27 02:08:45
10月24日至25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天津濱海新區調研,并主持召開了天津、內蒙古、江蘇、山東四?。▍^、市)經濟形勢座談會。
溫家寶在座談中說,要把握好宏觀經濟政策的力度、節奏和重點,適時適度進行預調微調,保持貨幣信貸總量的合理增長,優化融資結構,提高金融服務水平。要完善財稅政策,大力推進結構性減稅。信貸政策要與產業政策更好地結合,切實做到有保有壓,保證國家重點在建、續建項目的資金需要,重點支持實體經濟尤其是符合產業政策的中小企業等。
近期發改委副主任彭森表示,預計今年后兩個月CPI(同比漲幅)可以控制在5.0%以下;此外,10月PMI強勢反彈至51.1,這兩個重要信號彈給穩定市場信心帶來積極作用。
此前,全球密切關注中國宏觀調控政策將走向何方。對于溫總理提出的“宏觀政策要適時適度預調微調”,該如何解讀?是否意味著定向寬松?未來宏觀調控的趨勢如何?中國應該如何應對復雜的外圍環境?《每日經濟新聞》今天邀請三位學者為您解讀以上問題。
微調是修正矯枉過正NBD:溫總理近日在天津調研提出,要把握好宏觀經濟政策的力度、節奏和重點,適時適度進行預調微調。如何理解這個“適時適度進行預調微調”?是宏觀調控的趨勢嗎?
魯政委:首先,“適時適度進行預調微調”的新提法表明政府的政策還將繼續走“平衡木”?,F在因為我們通常說宏觀經濟政策既要關注增長,又要關注通脹。就增長來說,已經在持續回調,這種回調在眼下政策調整的范圍來講還可控。在通脹這方面,物價也已出現回落,并進入回落通道,但現在絕對的水平還遠遠高于政策目標——4%的水平。
現在所處的狀況就決定了政策既不能偏向保增長,亦不能偏向抑通脹,所以只能站在中間。如同走平衡木,無論靠左走還是靠右走都會掉落,都非最佳選擇,最終只能選擇在中間通行。而在中間通行的問題在于,沒有一個走平衡木的人在行走過程中身體不晃動,現在提的“微調”就類似于這個走平衡木過程中的“晃動”,即對于過去的矯枉過正的修正。
在控制過熱的時候,過去的政策會出現一些非常極端強烈的情況,如最典型的融資平臺貸款不允許展期,到期了必須還款,這就相當苛刻,其他企業可以借新還舊、展期,但融資平臺貸款不行。如果認為融資平臺可以作為一個企業來看待的話,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最近,銀監會副主席周慕冰在金麒麟論壇上說,融資平臺貸款經批準可以展期一次。只要展期一次就夠了,地方債的負擔并非還不起,而是今年面臨償債時點過于集中的困境,將時點進行錯期就能解決問題。另外一個“微調”,是允許部分地方政府自行發債,這項原來預計是明年才進行。
其次,是緩解鐵道部融資壓力。如果不緩解現在市場對于鐵道部負債的疑慮,目前的建設項目拖欠嚴重的問題無法解決。所以財政部表示可以部分免稅,發改委表示這是政府支持類債券。對于政府支持類債券涉及監管政策的討論:銀監會要不要對鐵道部的債券的風險調降為0?如按照75%的風險權重,15%的集中度紅線是否要遵守?按照現行監管規則,債券和貸款對于單一主體的集中度不能超過15%,但其前提是對企業來說。既然都是主權信用的,政府支持債是不是也具有準主權信用?如果對集中度進行調整,鐵道部融資困境就解決了。
第三,是針對小企業的減稅。單純的金融支持和改善已經提了很久,但是其中的問題大多是長期性的,非短期能夠化解,所以真正最實惠的政策就是減稅,操作快捷,受到制約因素少,效果明顯。
實際上,這些都是矯枉過正的邊際調整,微調即是對矯枉過正的修正,是存量性的,而不是增量性的。預調的說法早就存在,舉例來說就是經濟已經開始進入軟著陸的過程當中,那么站在現在看未來,由緊變松或由松變緊的趨勢是明確的,但是市場猜測的是什么時候變,以什么力度變等具體問題。
張茉楠:政策微調中強調了結構性減稅。一直以來,宏觀經濟政策和調控所起到的作用就是“減剎車”和微調兩個方面,減剎車是為了平衡經濟增長的波動幅度,這就表現在預調,即判斷整體宏觀經濟的走向。而如果遇到走偏了或者有障礙物的情況,應該及時調整方向,這就體現了微調的方面。
NBD:政策微調是否意味著要實行定向寬松?
張茉楠:這個要基于如何理解定向寬松。政策微調強調的是對于總量的微調,而定向寬松強調的是有針對性的,本質是從不同的角度去談的。如果是從貨幣松或緊,包括整體的角度來看,可能政策是要軟化的。雖然我們一直強調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但是這些政策并沒有針對經濟的末梢循環,并未涉及微觀主體,涉及血流到末梢循環就出現了阻礙?,F在談的這個微調主要是針對末梢神經、薄弱環節及有真實需求的行業來進行,亦包括有消費空間的領域。所以,這個微調是有針對性的微調,而非全面的微調。
結構性減稅才是重點NBD:微調體現在哪些方面?政策微調的新提法中,再次強調了結構性減稅的重要性,如何看待結構性減稅的問題?
魯政委:上面所說的針對小微企業減稅、緩解鐵道部融資壓力、允許地方發債、允許融資平臺貸款展期等,都屬于微調范圍,在我看來,最主要的還是結構性減稅,這是短期能夠很快見效的。
張茉楠:最重要的還是結構性減稅。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我們一直都在做加法,包括擴大財政支出,上馬一些項目等。實際上,不論貨幣存量還是財政存量,都不允許有更大的擴大總量的作為增長了,所以只能作出結構性微調。而這種結構性微調類似于美國現在動用資產負債表調整期限結構一樣,不是對總量作一個調整,只是一個結構性的政策調整。這具體會落實在貨幣和財政政策上,包括貨幣政策的總量保證均衡下,對一些中小企業、微型企業,提出信貸放松或者有積極的信貸政策,如減緩資產抵押、增加信貸額度等。
馮興元:結構性減稅對小微企業來講是符合競爭法的一些規則的。按照競爭法,市場權力可以存在,但不能被濫用,當被濫用時應受到懲罰。對小微企業,政府提供補貼和減免稅等都是符合競爭法的做法,有利于市場結構的改進,但更好的模式應是普遍減稅,形成一種普適性的低稅模式。所謂的結構性減稅,還是一種有選擇性的政策。實際上,中國完全可以走低稅模式。另外銀監會近日發布了補充通知,以落實支持小微企業的“國九條”,闡述了對小微企業融資投入的意見,是對大政策的具體化和可操作化,這些都屬于微調。宏觀政策定下來,發生偏差,在金融、產業政策、貨幣政策、財政政策等方面,根據各地、各行業、各類企業的特點加以調整和區別對待,都屬于微調的范圍。
NBD:溫總理強調,對于信貸政策有保有壓,要保證國家重點在建、續建項目的資金需要,重點支持實體經濟尤其是符合產業政策的中小企業。如何能實現有保有壓?
馮興元:前半部分不認同,現在經濟發展的問題是為保增長而犧牲了經濟的質量,導致了結構的惡化。越要保大的項目和重點項目,對經濟來說越不好,這擠出了私人投資,而且很多在建、續建項目缺乏論證和規則取向。比如高鐵項目,很多路段都是使用率不高,很多民工寧可放棄高鐵而多花時間坐長途汽車回家。
對于中小企業的扶持,溫總理在考察溫州之后也一直是這么說的,但我認為最好的產業政策就是競爭政策,也就是政府建立和維持一個競爭秩序,推行幣值穩定、私人產權、開放市場、契約自由、每個個體為自己的投入和行為承擔責任、經濟政策的連續性。競爭秩序也要求政府減少管制,全面開放投資渠道,政府從競爭性領域和可盈利領域退出。
而產業政策規定的具體內容比如包括對哪類企業要提供更多信貸,對哪類企業要限制信貸,但是市場經濟中,本來信貸怎么發放是銀行自己的政策。產業政策規定可以提供稅收優惠給哪些行業,不可以提供給哪些行業,比如我國政府往往對行業龍頭企業提供產業政策優惠,但這是與競爭政策背道而馳的、本應不被允許的。產業政策規定得越細,政府自由裁量權越大,特權化越嚴重,勞動力、資本和土地越是不能朝著回報率更高的地方配置,經濟效率就越低。政府應該減少管制,放開行業準入,退出國有企業,用核準制來替代審批制來解放生產力。環境保護則可以作為生產的前置條件,要求所有企業遵從。
政策需兼顧內外平衡NBD:發改委副主任彭森日前表示,今年后兩個月CPI同比漲幅可以控制在5%以下,而10月PMI從9月的49.9強勢反彈至51.1,從這兩個數據可以判斷中國經濟運行的總體情況良好嗎?
張茉楠:經濟運行的總體情況取決于兩個因素,即內生動力和外圍環境。
現在通過宏觀經濟政策,有主動調整和被動調整兩個局面。主動調整是主要結合優化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優化增長結構;而被動調整是在全球面臨的歐債危機的不確定性及美國經濟的持續低迷大背景下,還包括很多新興市場國家不斷的調整貨幣政策,進行相應的軟化和放松的情況下,中國也是要考慮和全球貨幣政策的一個協調和同步,這很大層面上需要考慮如何兼顧內外平衡。
馮興元:我國的物價控制,是通過限購、限價等手段來進行的,這是不符合市場經濟原則的。一般情況下,我國宏觀經濟學家和政府,只要一看到GDP上升,CPI下降,就斷言說經濟發展良好,但是一定要看到GDP是怎么上去的,CPI是怎么下降的,背后是限購、限價、限制信貸發放、打壓中小企業,現在宏觀經濟發展的問題是忽略了經濟運行和經濟結構的質量。如果政府投資成本壓制不下,還一味財政支出擴張,GDP總量上去了,經濟質量下降,結構質量下降,私人投資擠出,中小企業資金鏈緊張,創新動力不足,長遠經濟活力欠缺。
現在說宏觀經濟好,但卻有這么多企業在叫苦,說明這是一個問題,這也是適用凱恩斯經濟學的問題,即過于看重總量。宏觀和微觀是不可分離的,我們要從微觀一直往上看,從無數個微觀個體去看整個經濟。斷言宏觀經濟很好,而微觀經濟卻是一團糟,這種微觀和宏觀兩張皮的經濟學推斷是偽科學,存在明顯的判斷失誤。
NBD:溫總理指出,要保持外貿政策的連續性和穩定性,而大背景下中國的進出口都有一定回落,中國的對外經濟該如何突破?
張茉楠:現在中國仍處于內外夾擊的一個局面中。中小企業的生存困境和要素價格的增長,貨幣升值和人工成本的上升,這些都大大壓縮了中小企業的利潤空間,通過常規的戰略已經行不通了,很多企業面臨轉型、增長困難的局面,既沒有能力也缺乏已有經濟基礎,更是缺乏更多的資源,生存非常困難。
而外圍不僅僅面臨大環境需求的萎縮,也有外部的其他一些不利因素影響。美國現在重新將戰略重心移到亞洲,圍繞著美國的外圍核心國所形成的同心圓把中國包圍了起來,中國想拓展空間,走出去、擴大投資、占領市場,都有很多壁壘,面臨多重門。
這既存在政策因素,也有經濟因素,還有人為因素和外部的干擾。所以,現在面對的困境要比2008年更加嚴峻。2008年金融危機全面爆發時全球的政策是趨同的,各個國家都有很強的合作意識,美國當然希望借助外力將它從沼澤中拉出。但現在美國希望實現自己的復蘇,就要去占領市場。以前是合作放大化,現在是競爭為主導。而歐洲的情況更加不妙,明年或將發生的新的金融危機,可能產生更大的沖擊,所以現在還是應該做好政策儲備。
另外,希望有更多的中國民族產業領跑,通過在海外建立各類孵化器,利用全球的技術、管理、人才以及本土化的要素資源,打造全新的產業鏈,促進企業和產業升級。這樣,不僅在規模上形成體量,也在產業鏈上形成合作,拓展中國海外的經濟利益。
對話記者楊芮 對話嘉賓魯政委 興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張茉楠 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世界經濟研究室副研究員馮興元 中國社科院農發所研究員天則經濟研究所副所長如需轉載請與《每日經濟新聞》報社聯系。未經《每日經濟新聞》報社授權,嚴禁轉載或鏡像,違者必究。特別提醒:如果我們使用了您的圖片,請作者與本站聯系索取稿酬。如您不希望作品出現在本站,可聯系我們要求撤下您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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