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每經記者 葉書利 北京攝影報道    

每經記者 葉書利 北京攝影報道

“7·21”暴雨當晚，北京首個限價房小區——位于北五環西三旗的旗勝家園 （也叫瑞旗家園）11棟樓違規出租的近350間地下室隔間住戶，上演了一場與死神搶奪配電室的一幕。

14天后的8月4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趕赴現場調查發現，上述地下室的不少配電室仍泡在近三四厘米深的水中，地下二層的人防工程還全部進水，水深約三四厘米到四五十厘米不等。

小區業主告知，該人防工程一年365天泡在水中，地下一層的地下室隔間住戶因此長年“浮”在水上生活。該小區近350間地下室隔間出租背后，隱藏著一條灰色產業鏈。

業主與死神搶奪配電室

一位旗勝家園的業主介紹說，“7·21”暴雨襲擊下，由于小區排水設施做得不完善，導致小區內人行道等公共部分的水位迅速上升，最終達到至少沒膝深的高度。

據地下室住戶韓倩 （化名）敘述，積水超過一定高度后，迅速向小區地下室倒灌。此外，由于外墻防水層質量不佳或脫落，導致該小區不少外墻竟成“蓄水池”，從而產生了一些外墻墻根處向外冒水的奇景，這些從外墻內冒出來的水，絕大多數流進了地下室。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現場調查后發現，以13號樓地下室為例。當天晚上近7點左右，地下室一層的水位開始上升，由于地上水位不斷上漲，導致電纜溝里的水通過原本包裹電纜用的三四根過墻管向配電室內灌，配電室內的水位迅速上升。旗勝家園業主李悅（化名）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指出，“假如水位漫過插座，導致配電室的水導電，水又不斷地向周邊的地下室隔間蔓延散開，那結果可能就嚴重了。”

7月22日早上7點，李悅得知地下室被淹，且地下配電室仍處于被水泡著的危險狀態后，隨即通知小區業委會主任，并通過后者迅即將在家的業主召集起來參與搶險。此后，險情逐漸好轉，但奇怪的是，問題至今未得到徹底解決。

記者在現場調查中發現，“7·21”暴雨14天后的8月4日中午，旗勝家園地下一層的水基本排除，但不少配電室內仍有近二三厘米深的積水，而地下二層的人防工程，仍泡在水中，最深處仍有近半米積水。

一位業主對此解釋說，地下二層的人防工程，一年365天都在積水中，主要原因在于小區樓棟外墻墻體防水層做得不好，導致墻體成了蓄水池，因此一下雨，墻體內就積水，并通過墻根的破裂處向外冒水，這些水最終被積在地勢最低的地下二層。

值得關注的是，據旗勝家園業主反映，8月3日，《每日經濟新聞》刊載的一篇名為 《北京旗勝家園防水工程難扛暴雨 業主自嘲：限價房被“淋”成海景房》見報后的當日上午，北京住建委執法大隊聯合北京住建委其他一些科室的人，合計共十幾個人來到了旗勝家園進行調查，實地調查的主要方向就是地下室。記者從北京住建委辦公室一位工作人員處也證實了此消息，但對方未透露進一步消息。

違規地下室隔間禁而不止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旗勝家園地下一層群租房根本不具備居住的條件。更讓人擔心的是，這里的安全設備基本癱瘓。因此就像一位業主所言，“要是出現險情，根本無法用，除了逃命外就是被困死。”

旗勝家園這些被隔成單間出租的地下室，本來的定位是供業主使用的自行車車庫，遠非出租房。此事背后隱藏著一條灰色產業鏈。

記者從旗勝家園所在的昌平區防火安全委員會獲得了一份由該委員會于2011年5月30日簽發的文件。該文件名為 《昌防安辦 〔2011〕29號關于瑞旗家園地下空間非法建設、非法經營問題造成火災隱患的報告》

（編號為昌防安辦〔2011〕29號）（以下簡稱《報告》）。該委員會調查結果顯示，旗勝家園于2009年7月入住，共有18棟高層住宅，各棟樓均設有普通地下空間。其中，14棟樓地下空間為自行車庫。開發商北京住總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為旗勝家園聘請的物業公司為北宇物業服務公司。2010年，北宇物業服務公司與一家名為北京怡洋達科工貿有限公司的第三方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將旗勝家園1#、6#、13#等11棟樓的地下自行車庫外包給后者進行管理。

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北京市兩高律師事務所律師周朝斌介紹說，旗勝家園地下室出租存在層層分包的現象：北宇物業服務公司承包給北京怡洋達科工貿有限公司，后者繼續轉包給北京宏達金馬物業有限公司，而北京宏達金馬物業有限公司再分包給10位個人承包商。

13號樓地下室承包商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也證實了周朝斌層層分包的說法。這位承包商將13號樓地下一層承包下來后，花了近16萬元裝修費和近兩個月裝修時間，將該地下室分割成五六十個小房間，然后轉租出去。該承包商的做法已成普遍做法，因此供業主使用的自行車車庫，便演變成了群租空間。

《報告》顯示，10位個體承包商未經審批，擅自改變旗勝家園11棟樓地下自行車庫的使用性質，將地下空間隔成一間間小屋，據統計，約有350間小單間房屋。并認定“上述行為嚴重違反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鄉規劃法》、《北京市人民防空工程和普通地下空間安全使用管理辦法》的規定。”隨后，昌平區公安、消防等部門聯合對旗勝家園違規出租地下室進行了清理行動。

對此，上述承包商介紹說，10位承包商是合規地從別的公司處承包過來的，花費基本在50萬元以上。“總不能說出事后，所有成本皆由最后一層的個體承包商來承擔吧。但因為層層分包的關系，上面各層皆在推諉，導致我們最下一層的承包商一直無法得到返還的錢。”正是因為10位個體承包商一直難以得到他們認為應有的補償，導致他們一直未離開。今年年初后，曾被清理的地下室出租情況死灰復燃。

地下室住戶受災情況嚴重

暴雨下，旗勝家園地下室住戶的艱難生存狀況在北京并非個案。有報道稱，北京北三環樓盤西壩河南里小區，該小區地下室被外包給外面的商人，利用其優越的地理位置，商人在此地下室開辦了7家地下室旅館，每家有40間左右的房間，本次暴雨之下，受災嚴重。北京廣渠門車主遇難事故發生地不遠的本家潤園，該小區15號樓地下室被商家開發成東花市南里市場，而地下二層的人防工程，則被分割成五六平方米至十幾平方米不等的150個房間出租，此次同樣深受暴雨之害。

8月4日北京市防汛指揮部通報的最新信息顯示，北京暴雨中已遇難人數為78人，而其中24歲的王榮昌和33歲的王靜，“被發現遇難地點”皆為地下室，而北京市民防局的數據顯示，本次暴雨中一共導致全市278處人防工程受災。

正因為北京地下室蟻族人數眾多。“7·21”暴雨當晚，一位網友在微博上發了一條溫暖又帶了點殘酷的問候語：“北京200萬寄居地下室的 ‘北漂’，你們平安嗎？如何度過這個夜晚？”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水利部防洪抗旱減災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程曉陶也表示，地下空間的防洪問題應該受到社會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