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蔡雅蕓

尚希

今天（10月22日），在華遠位于西直門的華遠企業中心負一樓，記者坐了滿滿一屋。華遠地產董事長任志強一進門就說，"最近你們是不是也沒啥新聞？我給你們湊點熱鬧。"

他所說的"熱鬧"，就是他昨天在微博上宣布的，將從華遠地產董事長一職上退休。"還有一個月，要等股東大會。但今天已經公告了新董事人選。咱準備也改行弄點學術研究，當個啥作家。"

"我就知道你們今天要吵吵，所以干脆把你們叫過來說明白。"任志強說。

從"婦科級位置上退休"（潘石屹微博語）的任志強，生于1951年3月8日，自1993年起改組成立北京市華遠房地產股份有限公司，并擔任董事長兼總經理，創建"華遠"品牌，并在業界較有知名度。

比華遠更有知名度的是任志強本人。因底氣十足，他多次對中國房地產業發表驚人之語，遭遇大褒大貶，在業界得一"任大炮"綽號。

從商之前，任志強經歷了11年的軍旅生涯，并屢立功勞。但他也因為經常不聽領導的話，但在某些方面又確實不錯，得到一個"雞肋"的綽號，"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昨天，任志強去潘石屹"潘氏攝影工作室"拍了一套9張照片。他叮囑記者們："媒體登的話就用這個照片吧，我自己覺得還挺帥的。"

現場的一個小細節是，過去煙不離手的任志強戒煙了。"呵呵，之前開會倆小時估計得好幾根，今天一直沒抽煙。聽說戒煙了。"一位華遠工作人員說，"是從去年開始戒煙，我們都沒以為能成功，還真是戒掉了。"

以下是邦地產記者尚希第一時間從現場發回的實錄，稍作整理，敬請閱讀。

退休

Ｑ：為什么現在退休？

Ａ：我們今年從湖北省證監會轉移到北京市證監會，剛辦完手續，原來我們收購的湖北的殼，現在折騰了好幾年，從08年到現在，新任的工商總局局長幫了不少忙，誰都知道遷址涉及稅收問題，不管怎么樣，是西城區國有控股所以弄回來了，我們變成北京的公司了。十一前剛已交完，回來我就能退休了。

其實這事兒交代完了，北京市證監局約定我們過去有兩個事情沒解決，一個是改選，一屆董事會應該是3年，我們6年沒改選，現在想不改就不行了。

Ｑ：退休了干嘛？

Ａ：我現在職務多著呢。第一個職務，中國房地產協會副主席副會長。還有房地產研究會副會長、全國房地產商會執行會長、本屆阿拉善會長，是中國最大的ＮＧＯ環保組織。

一年我大概要90天的時間忙活這事兒（指阿拉善的事），又種樹又爬山，我十一爬了4公里山，2900多海拔，還感冒了，融了400多萬元，感冒也值了。阿拉善這個活動全國影響越來越大。我們也準備大力宣揚，10月7號在西安開會員大會，修改章程，也很熱鬧，省里面很重視，西安片區的會員也很積極，要在秦嶺種1萬棵樹，所以阿拉善是我至少這一屆的重要工作。明年年底換屆，最少要發展200個會員，忽悠半天只有100個，公益不像你們想的那么簡單，除了掏錢還要掏時間。我們各種活動參加都是自費的，我們ＡＡ制，公益活動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活動。

另外，讀書會的院長，金融博物館書院院長，官不大，還要自己掏錢。去年我捐了45萬元，我把拍賣時間的錢捐了。三個博物館，北京天津蘇州，一個月有好幾次活動，還得攪和，其中北京就兩次，這個月是科斯先生的助手，他24號下午到金融博物館，講羅馬人的故事。

忙的一塌糊涂，今年公益和社會時間占到了2/3。所以社會活動還沒有截止，但不是我的正式工作。退休是兩個概念，第一次退休是國有企業的官方職務，現在是國有控股企業的經營性職務，剩下的都跟經營性無關了，不對股民負責了。

華遠

Ｑ：您對公司未來發展的判斷怎么樣？

Ａ：9月底央行銀監會出了房貸相關政策，估計10月份會比前三季度要好，起碼人多了，人氣旺了，認購的數量和銷售比好轉，北京最典型的二手房交易最快，所以也不用擔心公司會有大的問題，即使他們沒有太多的創舉，也是正常增長的情況。也許比我管得更好。

我這個人有點老了，有點保守。不好的地方是增長的比別人慢，好的地方是遇到困難的時候比別人更穩健。剛公布的華遠三季度報告，還是挺好的。季報利潤率有點下降，（原因是）保障性住房多了，就把利潤率拉下來了。

Ｑ：華遠之前業績不是最大的，虛榮心會不會受到影響？

Ａ：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最強的？華遠經濟效益排在前十，我不追求大，我只追求給股東最好回報。你們查查，近十年里，我的凈資產回報率比萬科高多了。你萬科從市場拿了多少錢？我沒從市場拿一分錢，牛就牛在這里，股東收益最高，而不是管理者利益者最大化，就是你說的虛榮心。

Ｑ：任職華遠期間最大的壓力是什么？

Ａ：從來都是黨的領導。比如說在2007年之前，王岐山當市長的時候，我一塊地都沒拿，公開拍賣我拍了好幾十次，好幾個億存在土地局，利息都損失了幾千萬，但拿不到地，原因就是我們當時提出到外地去，但國資委不同意，就應該把稅收貢獻給北京。可是對企業發展戰略來說，非市場化因素不靈，08年以后，逼得沒辦法了我們才再出去。如果我們05年就去外地，占領的城市更多，地更便宜。

很多時候我們做不了好的決定。但萬科沒有這個問題。

Ｑ：華遠的接班人你看好誰？

Ａ：我不提意見，愛選誰選誰，老弄得跟太上皇一樣，我憑什么看好誰不看好誰。我覺得年輕人比老年人更有沖勁，不操這個心。

Ｑ：從行業意見領袖來看，您之后看好誰？

Ａ：我跟我女兒就有代溝，管不住這些90后，你們得看年輕人，不要以為這些老的還能怎么樣，基本都不行了。這些年輕人會有一些更接地氣的看法和卓見。比如丁祖昱，他們可能慢慢會成為意見領袖，注重于研究，易居研究院有大量的數據，從將近300個城市收集。高科技東西我們學不會了，就這手機，小潘教了我半天我也不會，咱們不靈了。但不好的地方就是零碎。

炮轟萬科

Ｑ：怎么看郁亮的"白銀時代"理論？

Ａ：中國叫房地產金融，外國叫金融房地產，大部分上市的是基金公司，而不是企業。

美國是基金和持有物業占大量，而不是以開發為主，中國一定要轉移開發模式才行，如果這個行業還不斷有人投資，還有較大的產量，她就是黃金（時代）。（我預計中國房地產的投資）還有200多億的總量的增加，（這個投資過程）還有15年左右，每年還有部分的折舊，這是持續的過程，不一定年年有30％－50％的增長，數量增長會下降，但金額增長會上升。

我不覺得用"黃金"和"白銀"來比喻恰當。從發展階段來說，如果別的企業的利潤額高了，肯定轉做其他行業了。我最不贊成萬科，一邊喊著不行，一邊加大投資去攪和。

房價

Ｑ：說說房價吧。

Ａ：又來讓我說北京房價，說了20年，多沒意思。

中央政府在北京，北京永遠是先鋒。所以北京只能用高鐵拼命往外擴，疏散一部分人口和居住權利。但是你看最高價格呢，最近批的孫河12萬，意味著價格是隨著市場的價格在走，而不是保障性住房。就自主型商品房來說，北京市政府的做法是最不市場化的做法，是違背市場化的財富再分配。

Ｑ：北京什么時候開放限購？

Ａ：北京開放不了，北京已經把限購政策和人口限制放在一起了，而不是房地產政策。五年以后看怎么變化。

員工

Ｑ：你離開，員工們有什么變化？

Ａ：好幾次都痛哭流涕，好幾個人給我發了短信，我都沒辦法回答。（接著任志強翻手機找到了一個足足寫了兩百字的短信）

在公司我很受女員工喜歡，因為每年"三八婦女節"我都給大家送禮物（注：任志強是3月8日過生日）。88年開始，只要有孩子的（女員工），過年我都給發1000元，給孩子的過節紅包。

退休生活

Ｑ：退休后，您的生活會有什么改變？

Ａ：退休了還在這里上班，給我換個小辦公室唄。

區政府想成立一個研究院讓我去管，但我不想去，干脆找幾家企業投個研究院，也不能國有控股，研究院可能就不用天天上班，把有些課題委托出去。（生活方面對我）影響最大的就是公益活動占的時間越來越多。之前我名義上在這里上班，但管公司的事兒越來越少。

Ｑ：退休之后你的收入會增加嗎？

Ａ：看你們給我多少，一個媒體請我一次，我出臺費很貴的，外地去一次起碼30萬。還有些開發商開盤請我，可能在媒體打廣告要100萬，但請我去了，不叫媒體，媒體也會來，就跟今天一樣，好多人都是自己要求來的。

我那工資卡從發下來就在我老婆手里，我的講課費有時候弄點當私房錢。工資的錢都不敢捐出去，各有分工，得遵守紀律。

退休后各種活動也不排除房地產，都會以房協副主席的身份出席。

Ｑ："任大炮"這個稱呼是否還會存在？

Ａ：是不是"大炮"，是你們封的，我自己從來沒說過。

Ｑ：如果有人邀請還會出山嗎？

Ａ：快杵拐杖了還出山？我今年六點半醒來，睡得好著呢，你們別覺得退休就跟要死一樣。還可以打球種樹。

Ｑ：有沒有遺憾？

Ａ：遺憾就是沒多生幾個孩子，我尤其嫉妒公司的年輕人，好幾個生二胎的，我心里正嫉妒，要不退休回去就有一堆孩子圍著。

人生永遠是無止境的追求，我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寬容，有人罵我我也不拉黑誰，我對自己也這樣，就沒什么遺憾。人得把遺憾仍在腦子后面。

Ｑ：對您來說，什么是最重要的？

Ａ：最重要的是，人們需要你，你就是個人，人們要不需要你，你連狗都不如。這個需要不是說社會，家人需要也有存在價值。

Ｑ：關于反腐敗，您有什么想說？

Ａ：社會變革都要關注，家里有了臟東西就應該打掃出去。我們是希望黨變得更好。不關心反腐，下一代怎么辦。

好基友

Ｑ：談談你的幾位好基友。

Ａ：企業家里，我最佩服（原華潤、現中糧董事會主席）寧高寧，進入國際資本市場是寧帶領我進入的，中資擴股發債，他的企業經營的理念很不錯。后來我們分手以后，我成立公司，他也給我當了六年的獨立董事。我們倆分手的時候在咖啡廳喝著紅酒說，我們倆分手吧。幾句話就談妥了。

小潘。潘石屹偷偷摸摸的事兒我是知道，但不能告訴你們啊。

王健林。只在公開場合請我參加活動，私下我們沒有交流，偷偷摸摸的事兒也不告訴我。

和潘石屹，我們做了80個億的生意，我們沒有因為合同的事情爭吵過，兩個人要到了誠信的地步，就能成為朋友，不考慮他會不會違約，不管賺了賠了。這幾個項目，他有大賺的有賠的。比如光華路項目，我們倆可以拿煙盒寫個合同，或者嘴說。什么人可以當朋友，（要看是不是）有契約精神。即使我們對市場的判斷、看法不同，無所謂，朋友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