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梁海明    

◎梁海明

10月31日，日本央行以5票同意、4票反對的些微差距，驚險通過擴大量化寬松政策的規模至80萬億日元，令日本央行量寬的規模比一年前增加了一倍多。日本央行突然實施如此大力度的政策，不僅讓全球市場嘩然，也令日元匯率短線大幅下挫，美元對日元匯率飆升。

全球市場之所以大呼意外，是因為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10月8日在紐約經濟俱樂部發表公開演說時，還吹噓日版量寬政策已經創造出符合原先預期的效果，日本經濟未來將能夠擺脫消費稅上調所帶來的短暫沖擊，以及持續向復蘇之路前進。

黑田東彥在10月31日擴大量寬規模的舉措，無疑是自毀信譽和自打嘴巴。黑田東彥如此豁出去，我相信并非只是為了減輕美聯儲退出量寬政策之后對國際金融市場所帶來的震蕩，更是為了挽救當前持續疲弱的日本經濟。

大家可以看到，今年4月份，日本增加消費稅之后，不但經濟增長下行變本加厲，通貨膨脹率也與2%的目標相距越來越遠，有重陷通貨緊縮之虞。在日本安倍政府的強壓下，黑田東彥唯有選擇擴大量化規模一途。

然而，日本這種瘋狂大印鈔票的行為，實際上是以鄰為壑，不但在未來幾個月內很有可能引發日本與美國的貨幣戰爭，或許還將引發新的世界金融危機。

美日或爆發貨幣戰

之所以說日本擴大量寬規模容易引發美日貨幣戰爭，那是由于日本央行瘋狂擴大量寬的規模，其實是希望通過增加日元供應來干預日元匯率，以降低日元兌美元、歐元等國貨幣的匯率，增加出口。

由于出口關系到日本的經濟命脈，只有出口快速增長，才能促使日本經濟復蘇，將日本從“迷失N年”的泥淖中解救出來。日本希望增加出口的想法是好的，但實現起來難度實在不小，而且還會引發貨幣戰，尤其是與美國的貨幣戰。

現代世界的國際貿易，已遠非古典經濟學家李嘉圖所說的 “比較優勢論”，以棉花換葡萄那樣簡單。況且大家也應該注意到，日美兩國在汽車、電子等行業生產的產品同構型非常高，二者之間早已不再像過去那種互通有無的貿易，而是互相搶奪全球市場。

日本要想增加出口，壓低日元匯率幾乎成為唯一選擇。這種情況下，日本讓日元貶值增加出口，以搶美國出口的全球份額，顯然美國不但不會樂見，而且幾乎可以肯定會進行反擊。

除了美國向來反對別國操控貨幣，尤其壓低匯價以推動出口外，在美聯儲退出QE政策之后，美國政府也更加希望通過吸引制造業回流美國，以及推動美國的出口增加來拉動經濟發展。這種情況下，美國政府必然不會愿意看到美元過于強勢，它國貨幣如日本、歐元過于弱勢，從而推高了美國的營商成本，降低美國商品出口的競爭力，導致美國經濟受到沖擊。

因此，日本央行通過擴大量化規模出手干預匯市，那么美國未來也必將針鋒相對，通過金融、經濟和外交等各種手段，進一步來干預美元匯率，使美元貶值，以促進出口增長。屆時，日美的貨幣戰爭很大可能就此展開。

更為嚴重的是，日本政府這種不計后果瘋狂擴大量寬規模的行為，除了會把日債危機推向深淵外，更容易觸發新一輪的世界金融危機。

日債危機可席卷全球

為什么我會把日本擴大量化寬松政策形容為“不計后果”？我們可以看看同樣實施量化寬松政策的美國，其過去每月850億美元的購債規模，只占美國年國民生產總值的0.6%，但經濟實力遠遜于美國的日本，其購債規模卻占日本年國民生產總值的約2%，占比是美國的3倍左右。

美國之所以能夠大力推行量化寬松政策，以及有長期作為全球最大的債券國的能力，那是因為在美國超強的軍事、經濟實力背景下，美元成為世界貨幣，世界太平時需要美元，世界大亂時更需要美元，所以美元匯率才能堅挺，所以美國才膽敢量寬、量寬再量寬，不擔心大家不買美元和美元資產。

但軍事、經濟實力難以與美國相比的日本，量寬規模竟然超過美國，已經引發日元匯率對美元過去一年多來下跌超過20%。隨著日本更瘋狂擴大量化規模，無疑將令日元對美元的匯率繼續下挫，日元的大幅貶值將嚴重損害市場對日元和日債的信心。持有日本國債超過90%的日本國內投資機構和國民，由于不甘心手中的日元持續貶值導致資產縮水，未來勢必不斷賣出日本國債，轉而投向海外市場。

日本國債遭受拋售后，要吸引投資者購買，只能提高其收益率。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已經由2013年初的不到0.4%，升至目前的0.45%左右，上漲了約0.05個百分點。日元未來要進一步貶值，日本國債收益率難免不會逐步攀升，甚至上漲到1%左右，這將把日本乃至全球都推進危機深淵。

日本國債收益率迅速上升，一方面日本財政將被拖垮。在2013年日本國債已高達1017萬億日元，2014年的預計將高達1800萬億日元，日本政府每年僅為償債所支付的利息已消耗近半財政收入，負擔已經極為沉重。而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每漲0.1個百分點，日本政府每年利息開支將增加超過1萬億日元，升至1%則會暴增至10萬億日元，如果未來10年期國債收益率升至2%，日本政府全部財政收入可能都必須拿來支付利息了，那么參考歐洲不遠的前車之鑒，日本債務危機也隨之而來。

另一方面，這還將引發銀行系統危機。當前有約八成日本國債由日本銀行業持有。日本央行早已警告，國債收益率的利息如升1%，日本銀行業將出現6.7萬億日元虧損，一旦有日本的銀行出現嚴重虧損乃至破產，無疑將引發日本金融業危機，乃至再度觸發全球金融危機。

華爾街已作出最壞打算

對于這一風險，美國華爾街已作出了最壞的打算。有信息顯示，華爾街正在持續買入日本國債信用違約掉期（CDS），引發日本CDS價格近一個月逐漸上升。日本國債CDS價格升高，這表示市場認為日本未來信用違約的可能性在增加，顯示華爾街已為日本債務危機爆發的那一天做好準備。華爾街的“債券保安團”對此也虎視眈眈，希望復制2、3年前在歐債危機時的“戰績”，逐步將日本國債收益率推高，希望導致日本政府無力償付債券，引發有可能是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主權債務違約潮。

日本擴大量寬規模之后，也令國際對沖基金對日元更加 “情有獨鐘”。如今日元持續貶值，對沖基金無疑會大舉借入廉價的日元，以投資其他國家、地區較高回報的貨幣和資產，這將導致從日本流出的游資更加泛濫。首當其沖的將會是新興市場國家，在游資的襲擊下，新興市場的股市、樓價泡沫將越漲越高。而泡沫總有破滅的時候，當泡沫越積越大，爆破的危害就越大，為各國所帶來的損失就慘重。

可以說，日本政府當前的QE政策實際上是一場不要命的豪賭，如果日本政府賭贏了，將給新興國家的樓市、股市帶來越來越大的泡沫；如果日本政府賭輸了，泡沫將會破滅，全球經濟所付出的代價將會更加巨大。

歷史往往會重演，尤其是在世界金融史上。從美國1987年股災開始的世界金融危機，緊隨其后是歐洲，最后是亞洲。這次擊鼓傳花的游戲又將上演，先是2007年的美國債務危機引發全球金融風暴，之后是歐洲債務危機，現在由于日本不計后果瘋狂擴大量化寬松規模，加上在日本人口老化、儲蓄率下跌，財政收入難以為繼，而且國際投資機構又磨刀霍霍，準備狙擊日本債務市場、金融市場，恐怕除了引發日本與美國的貨幣戰爭之外，日本很可能會成為引爆下一次全球危機的罪魁禍首。

這對于中國而言，除了要提早防范日本游資對中國資本市場帶來沖擊、日元貶值對中國出口帶來的影響之外，作為日本國債的最大海外持有國，中國更應該未雨綢繆，逐漸減持日本國債，避免過多損失。

（作者為香港經濟學者、盤古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