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騰訊科技 孫宏超

這不是快遞行業巨頭順豐和馬云一手締造的菜鳥第一次出現矛盾沖突，但昨日的公開交鋒標志著雙方已完全撕破曾經的溫情脈脈，刺刀見紅。

6月1日凌晨，國內物流公司順豐突然宣布關閉對物流平臺公司菜鳥的數據接口，停止給所有淘寶平臺上的包裹回傳物流信息。

在幾次反轉后，該事件引發了相關部門關注，國家郵政局官網發布《關于近期快遞服務消費的提示》，提示中稱，受今日菜鳥網絡與順豐速運關閉互通數據接口影響，導致少量快件信息查詢不暢，希望雙方顧大局，尋求解決問題的最大公約數。

這被外界解讀為政府有關部門要出面協調解決問題，不過根據騰訊科技了解，目前相關部門仍未約談兩家企業。有業內人士向騰訊科技指出，消費者和商家可以從順豐官方平臺查詢物流信息，快件信息查詢不暢這一說法并不屬實，相關部門直接介入可能性較低。

另外，據騰訊科技從雙方內部了解，雙方最后重新合作的機會已經降到微乎其微，順豐和菜鳥的合作很可能將從此分道揚鑣。

短暫蜜月期

2013年5月28日，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云組建菜鳥網絡，國內數得上名字的快遞巨頭如四通一達、順豐等紛紛響應，成為菜鳥網絡的小股東。

資料顯示，該公司股權結構中，天貓投資21.5億，占股43%。銀泰通過北京國俊投資有限公司投資16億，占股32%。富春集團則通過富春物流投資5億，占股10%，上海復星集團通過上海星泓投資有限公司投資5億，占股10%。圓通、順豐、申通、韻達、中通各出資5000萬，占股1%。

此時雙方是一副相見恨晚的表現，馬云在出任菜鳥網絡董事長的演講中對四通一達與順豐等快遞為中國物流做出的貢獻，表示了極大的肯定，同時也提到了最關乎快遞公司利益的一點：我們不會搶快遞公司的生意，阿里巴巴是永遠不會做快遞的。

諾言最終被巧妙的打破并賦予完全不同的說法：2015年5月14日，阿里巴巴集團宣布已聯手云鋒基金，戰略投資物流快遞企業圓通速遞，未被證實的消息稱此次投資合作金額或超100億元人民幣，占到圓通的20%股份。

在隨后的一次采訪中，菜鳥方面堅稱此次投資不能視為阿里自建物流，圓通和其他物流公司將被菜鳥一視同仁。

幾天后，順豐做出了回應：菜鳥網絡成立兩周年紀念日，在菜鳥董事長童文紅舉辦的菜鳥合作伙伴大會上，順豐方面嘉賓稱其工作繁忙無法參加。

事實上，在順豐阿里合作不久后，裂痕就已經種下。此前，順豐還主動中止了部分與淘寶商戶的合作，不再遞送價格超低的物流件，轉向與其他新興電商平臺合作。

物流是電商的重要組成部分，阿里電商曾因為物流慢、刷單、快遞服務差等原因遭到多次投訴，一些用戶甚至憤而跳槽京東。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阿里巴巴選擇了自己最熟悉的平臺之路，菜鳥的最終目標就是建立全國性物流平臺，將速遞公司、倉庫和分銷中心連接起來，其核心目標是為電子商務企業、物流公司、倉儲企業、第三方物流服務商等各類企業提供平臺服務。菜鳥網絡在天網(物流數據)、地網(倉儲物流中心)、人網(服務站、自提點)三網發力，并與阿里系電商業務全面打通。

阿里希望通過菜鳥整合國內的物流業，將全國的物流信息和大數據掌握在自己手中。

阿里投資圓通后，甚至有媒體稱：獨立的物流公司，未來可能無法存活。隨著物聯網、云計算、移動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發展，智能物流是物流公司的未來。

不過，順豐等部分物流公司不愿意將這些信息開放給菜鳥，也不愿意失去自己“獨立”的未來。

“菜鳥網絡的初衷是建成溝通機制，但變身規則制定者的意圖越發強烈。”不少快遞公司表達了被阿里系控制的擔憂。

現任菜鳥董事長童文紅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坦承，作為定位于開放平臺的菜鳥網絡，此前曾很猶豫是否應該打破平衡，制定規則與門檻，但消費者的物流體驗要求菜鳥必須提升平臺的服務質量，以跑贏這場競爭。

不過在個別快遞公司看來，菜鳥頗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味，儼然希望確定自己的盟主地位。

隨后，2015年4月順豐聯手申通、中通和韻達一起投資5億成立“豐巢科技”，對抗菜鳥的沖擊。順豐持股為35%，申通、中通、韻達均是20%，普洛斯為5%。“豐巢”并非為快遞公司任何一家所有，各快遞公司也不會直接參與運營管理，而是將其作為社會化的物流資源，以平臺的身份，面向所有快遞企業、電商商家、社區化服務商業體開放。

豐巢的創始股東聚合了國內最大的幾家快遞公司，順豐以及“兩通一達”四家公司在國內擁有超過87000個服務網點，85萬名一線配送人員每日遞送全國50%以上的快件。

順豐組建同盟的背后，其近幾年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產業鏈，業務架構上越發趨向于阿里與京東，在電商、快遞、倉儲、供應鏈管理和金融等領域都介入甚深，形成自己的閉環。

順豐去年選擇啟動上市的重要原因，也是希望補齊自身的資本短板。

但這種聯盟也只是暫時的合盟，快遞行業形勢微妙，各家公司之間的合縱連橫都有各自的算盤，兩大陣營的對決隨時存在巨變的可能。

信息安全是幌子？

在61事件發生前，雙方已經在隱私領域暗戰一場。此次雙方又不約而同的將矛頭指向了“信息安全”。

菜鳥在6月1日凌晨發布的聲明中特意強調了“信息安全”的布局。聲明提出，此事發生前，為保護消費者隱私、電話信息安全，菜鳥正在根據安全團隊的建議對全網物流數據進行信息安全升級，將加強對海淘、快遞柜等物流數據的多重交叉驗證，但順豐及豐巢等出于各種原因并不配合。

順豐則還擊稱菜鳥于5月基于自身商業利益出發，要求順豐旗下的快遞柜系統豐巢提供與其無關的客戶隱私數據。順豐宣稱，此類信息隸屬于客戶，豐巢本著“客戶第一”的原則，拒絕這一不合理要求。

順豐方面表示，豐巢在2016年跟菜鳥開始合作，內容包括：菜鳥提供消費者手機號信息給豐巢、豐巢反饋快遞出入柜信息、豐巢網點推送等相關快遞柜物流信息給菜鳥，但在2017年3~4月續約的過程中，菜鳥提出：所有快遞柜信息的觸發必須通過菜鳥裹裹，取件碼信息無條件給到菜鳥，豐巢需要返回所有包裹信息給菜鳥(包括非淘系訂單)，豐巢難以接受以上合作條款，隨后合作到期，菜鳥關閉了信息接口。

菜鳥則針對順豐的解釋再次做出解釋，稱長期以來和所有物流合作伙伴合作的都很好，共同促進信息安全和消費者隱私保護。但順豐、豐巢因為各種原因推脫，令人難以理解，并提及“信息安全不能有任何折扣，這一點菜鳥不會有任何讓步”。

順豐方面再次回應稱，順豐將繼續捍衛自身核心競爭力，希望所有快遞行業同仁警惕菜鳥染指快遞公司核心數據行為。

電商分析師李成東認為，阿里本身就是做想大物流，而順豐是其中的重要環節之一，所以必然想將其整合進來。但數據對任何公司來說都是最核心的東西，順豐不可能向阿里讓步，因此順豐的退出屬于自我保護行為。

此次糾紛事件只是一個開始，實際上所有接入菜鳥網絡的快遞日后都將面臨共享的博弈，不過和其他民營快遞不同，順豐并不完全依賴于阿里系的流量而且在近兩年的試驗中已經掌握了相對話語權，雙方未來合作空間或許并不算大。

更何況，順豐在國內外都找到了強勢的合作伙伴。

5月26日上午，順豐宣布與UPS戰略合作，在香港成立獨立合資公司，聚焦跨境貿易、拓展全球市場，注冊資本500萬美元，共同投資1000萬美元，分別持股50%；在此前之前，由順豐主辦的首屆“御建未來-信息安全峰會”上成立了“跨行業信息安全聯盟”，騰訊云、萬科物業、申通、韻達、唯品會 等企業率先加入。

馬云的揶揄

5月22日，申通、圓通、中通、韻達4位董事長共同出席了2017全球智慧物流峰會，在臺上對這些民營快遞巨頭們訓話的則是更大的巨頭：馬云。

馬云首先揶揄了上市公司的花錢方式：“很多公司已經上市，更多的物流公司在排隊上市，但我沒有發現上了市以后跟不上市有多大的區別。”

在此前順豐上市的背景下，當時外界分析該言論似有所指。

這場最終沒有提供速記（這在馬云的演講中比較罕見）和視頻資料的演講讓人嗅出了一絲不同的味道：馬云似乎對菜鳥有更高的要求，他對民營快遞們現在的表現不太滿意，而這些事情菜鳥并不那么希望外界知道。

京東CEO劉強東曾在某次央視節目中直言：菜鳥物流就是在為幾家物流公司上搭建系統，說得好聽是提升這幾家快遞公司效率，說得難聽點，這幾家公司的大部分利潤都是被菜鳥物流給吸走。

劉強東還說到，這些加入菜鳥聯盟的快遞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是被“套牢”了而已：“其實他們都知道，只是現在已經沒有能力離開了。因為你不這么做，就會被它踢走了，50%的業務就沒有了。所以你的命根子已被抓在手里。”

在劉強東看來，唯一有實力叫板菜鳥的是順豐。

保持著20%以上增速的民營快遞行業正處于資本涌入期。據國家郵政局數據顯示，2015年全國快遞服務企業業務量累計完成206.7億件，同比增長48%；業務收入累計完成2769.6億元，同比增長35.4%。預計到2020年快遞年業務量達到500億件，業務收入達8000億元。

但隨著行業規模逐漸擴大以及競爭愈發激烈，快遞行業毛利率卻持續下滑。中金公司數據顯示，快遞行業毛利率已從2007年約30%的水平，下滑至目前5%至10%的水平，快遞件均收入從2005年的27.7元/件降至2015年的13元左右。

這些都逼迫著快遞行業不停進行整合，先抓住上市契機和資本的企業或許將會很快進行并購重組，就如同當年的優酷和土豆。

一個自然的問題是，當站隊問題不得不到來，是選擇和同行業的順豐形成商業聯盟，還是和產業鏈上端的電商平臺組成戰隊？中通、申通、韻達等或許選擇了前者，而圓通選擇了后者。

其他物流公司仍在觀望，但留給他們選擇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