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李少婷 肖達明    每經編輯 胥帥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李少婷 攝

“今天還開會呢，待遇上來了，一個月到手3900（元)。”8月7日傍晚5時許，兩位身著沈陽利源軌道交通裝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沈陽利源”）工作服的工人，向打聽招工情況的《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

作為利源精制（002501，SZ）軌道車輛制造及鋁型材深加工建設項目（以下簡稱沈陽項目）的運作主體，沈陽利源仍在招募工人。此時，被該項目拖入資金鏈困局的利源精制正忙于應對深交所的第二封關注函。

與中國中車競爭、制造動車組及城軌地鐵，沈陽項目被視作利源精制從鋁材供應商向高端裝備制造商轉型的關鍵一步，同時也被列為沈陽市產業轉型升級三年行動計劃中“先進軌道交通裝備制造業”的重要項目。但該標志項目可以進行訂單銷售的整車樣車試制計劃已多次延期，8月13日晚間，利源精制回復深交所關注函稱，“整車樣車的試制工作仍未完成”，具體完成時間視重組和引進戰略投資的進展情況確定。

值得注意的是，利源精制對于沈陽利源的投資計劃變動也顯得撲朔迷離。沈陽項目原定投資不超過55億元，但中信建投進行2017年度現場檢查過程中發現，利源精制對沈陽利源的投資額已經達到95.76億元。沈北新區官網曾披露，“利源軌道交通產業園項目計劃總投資200億元”，其中軌道車項目是一期，二期項目為利源輪轂項目，還被列為沈北新區2017年五大重點項目之一。

樣車試制幾度延期

在沈北新區蒲河路寬闊的六車道新修馬路旁，兩座12層的連體建筑頂端豎立著“利源精制”四個紅色大字，門口則是員工停放的近80輛私家車。在早8點和晚5點，兩輛車體上印有“沈陽利源軌道交通裝備有限公司”的大巴負責員工通勤。

記者從沈陽利源的員工以及附近出租車司機口中得知，沈陽利源是沈北新區一帶最大的工廠之一，有著其他“小廠”不可比擬的平臺優勢。帶有空調的免費住宿、正在修建的游泳館等福利措施也彰顯著大廠的氣派。

利源精制的沈陽項目顯然是當地的“明星項目”。在中共沈陽市委、沈陽市人民政府印發的《關于促進產業轉型升級三年行動計劃》（以下簡稱轉型升級計劃）中，先進軌道交通裝備制造業被列為重點任務，“利源軌道車輛制造”是支撐該重點任務的項目之一。

目前，這一項目卡在樣車試制上。沈陽市政府官網2016年9月曾披露，沈陽利源預計于2017年6月完成軌道交通裝備樣車制造。不過到了2017年，利源精制在半年報、投資者關系互動中多次表示，整車樣車預計于2017年底出來，出廠前進行30萬km的測試并拿到整車驗收認證，預計2018年上半年取得訂單。

2017年12月，利源精制披露推遲上述樣車試制計劃至2018年春節前后，稱“軌道車輛制造系統已安裝的設備可以滿足生產樣車的需要”。2018年4月，利源精制又一次推遲樣車試制計劃，因“在試制過程中出現前期考察的個別零部件供應商因不可抗力無法為公司進行零部件交付的情形”，將整車樣車試制工作完成時間推遲至2018年7月底左右。

利源精制并未披露個別零部件供應商負責供應的產品以及“不可抗力”的原因具體是什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多次撥打利源精制董秘公開電話，但無人接聽，記者同時多次向沈陽利源表達采訪意愿，但其企管部部長表示領導不在，無法回應。記者于8日將相應采訪函分別發送至利源精制公開郵箱以及沈陽利源企管部部長微信，但未獲回復。

國海證券分析師代鵬舉在研報中分析，公司整車樣車的試制計劃多次延期主要是由于公司整車樣車的訂單對于上游供應商來說訂單較小，部分供應商需要為利源單獨做零部件的磨具，利潤低、耗時長，供應商積極性低，因此拖延供貨。

利源精制曾披露后續工作計劃為：5月中旬進行司機室與客室的內裝工作、6月進行落車及單車的調試及試驗等工作、7月進入列調。

但一位曾于5月對利源精制沈陽項目進行調研的知情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當時的裝配環節尚未完成。

“沒有裝配的話，后面的調試是沒辦法做的。”該知情人士表示，當時利源精制方面表示正在趕工，會在7月底之前完成，但是依照其個人判斷，按時完成并不容易。

截至發稿時，利源精制仍未披露其樣車試制計劃是否已經完成。

8月13日晚間，利源精制回復深交所關注函稱，“整車樣車的試制工作仍未完成”，并且樣車具體完成時間要看其重組和引進戰略投資的進展情況確定，“目前尚無法確定準確的時間”。

利源精制解釋稱原因有三：其一，首件樣車試制的設計過程中，需反復核對各系統的接口及通信，整體進度緩慢；其二，圖紙更新和修改過程中，陸續增加進口件、定制件，但零散采購受數量少的限制，供應商不能批量生產，供貨周期過長；其三，資金困擾致使支付樣車圖紙及協作配套款滯后，影響試制進度。

投資額翻倍增長與信披不一致

8月13日晚間，利源精制回復問詢函稱，“因流動資金短缺及部分銀行賬戶被凍結，公司的生產經營活動受到了一定影響”，但目前沈陽利源合計仍有73.58%的車間處于開工狀態，且回款情況良好，生產經營活動仍在有序進行。

利源精制為沈陽項目曾多次調整募資計劃，最終于2016年底獲證監會批準，于2017年1月完成非公開發行股票工作。上市公司口徑的沈陽項目投資總額在2015年后一直為54.99億元，但在地方政府方面的宣傳口徑上，利源精制的項目金額卻是層層加碼。

利源精制沈陽項目于2015年6月開工建設。沈陽市人民政府官網2016年4月消息稱，沈陽利源總投資75億元。沈陽市旅游委2017年7月則披露，“總投資102億元的利源軌道車項目”已經開工建設。

《經濟日報》的文章講述了投資規模擴大的過程。記者整理發現，利源精制此前在華北某城市的新區已投入七八百萬元，在受到沈陽市的邀請后“割肉離場”，同時把投資規模擴大至102億元。

利源精制并未主動披露投資規模的變動。直至2018年4月在回復深交所問詢函時，利源精制表示，外界報道的對沈陽利源投資100億元與披露的沈陽項目固定資產投資54.99億元存在差異，主要原因包括項目在實施過程中生產線設備配置發生了變化，為了保證后續產品的質量，設備的品質也需進行提升，導致了項目的固定資產增加；根據客戶訂單情況增加了部分深加工設備；同時沈陽利源也需要增加建設部分配套設施以保證公司后續的生產經營活動。

由聯合信用評級有限公司2018年6月底披露的利源精制公司債券2018年跟蹤評級報告顯示，沈陽項目預計投資105億元，截至2017年底已投資95.76億元，資金來源為自籌加銀行借款。

沈陽項目的投資金額究竟是如何翻倍增加的，利源精制沒有向投資者主動、詳細地進行披露。不過，利源精制對項目的大手筆投入從媒體報道中可窺見一二。《中國有色金屬報》2017年4月報道了一場招標會：11個設備招標項目，都是海外企業中標，一共花費超過2億元。“一場招標會，就花出去了2個億，很多中標價還是最高的！”《中國有色金屬報》記者寫道，場面令其咋舌。另外，沈陽經信委相關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沈陽利源購買了3000套進口設備、600套國產設備，目前仍在到貨和安裝的過程中。

此外，種種跡象表明，利源精制對沈陽利源的投資仍有更進一步的計劃，且未向投資者披露。2017年8月，沈北新區政府官網披露，“利源軌道交通產業園項目計劃總投資200億元，目前一期軌道車項目已經正式投產”。

沈陽市旅游委官網2017年7月披露“五大重點項目年內開工”，其中利源輪轂項目總投資98億元，計劃摘牌土地1181畝，建筑面積48萬平方米，計劃2017年年內完成所有建筑物主體施工，項目預計2017年7月底前可開工。

在擴大原沈陽項目投資額之外，利源精制還計劃投資“利源輪轂項目”，但根據公開資料梳理，沈陽利源除2016年2月以5.16億元摘得173萬平方米土地外，尚未摘得沈北新區其他地塊。那么，計劃總投資200億元的“利源交通產業園”是否還有其他投資主體？《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就此致電沈北新區政府項目服務處王副處長，對方表示利源軌道交通產業園項目由利源精制投資，但具體細節不方便透露。

沈陽市政府方面與利源精制簽約的具體投資金額是多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于8月7日、8日分別向沈北新區宣傳部以及沈陽市經信委發送采訪函，但沈北新區宣傳部相關負責人向記者表示，涉及到企業的問題，政府方面無法作答，政府方面披露的相關投資額均是企業方面提供的宣傳資料。

沈陽市經信委方面則表示，具體簽訂投資額尚待查證，企業方投資額口徑波動是伴隨企業的經營狀況和項目進展情況波動的。

項目達產毛利率低于中車

2015年募資預案修訂后，沈陽項目建成后預計制造能力由年產客運軌道車輛1000輛（包括動車組400輛、鋁合金城軌地鐵400輛、不銹鋼城軌地鐵200輛）、鋁型材深加工產品5萬噸，增加至年產客運軌道車輛1000輛、鋁型材深加工產品6萬噸、鋁合金貨車1000輛。

原計劃3年建設完成的沈陽項目實際于2016年10月份結束土建，建設周期僅為16個月，但工廠建設完成后并未達到100%利用率。沈陽利源員工介紹，共計約30個車間，實際開工的車間“沒有那么多”。另有沈陽利源員工介紹，不同車間工作量不同，深加工車間做輪轂加工的相對忙碌一些，需要兩班甚至三班倒。

這與利源精制披露的情況相符。利源精制2017年5月披露，其募投項目深加工部分于2016年9月開始陸續調試安裝投產，2017年沈陽利源利潤貢獻主要還是來自于深加工部分。

利源精制曾披露，其在轉型軌道交通整車方面有研發團隊，三井和德國的專業團隊為其提供軌道交通設計，核心系統則有其自行采購，在高鐵出口方面，合作方三井提供銷售支持。但截至目前，沈陽項目深加工部分已經投產并獲得利潤，軌道車輛制造仍未完成整車樣車試制。

外界關注利源精制的整車市場開拓潛力以及競爭力。利源精制也表示第一次生產整車，后續獲取訂單確實需要時間及切入點，但一旦成功獲得訂單并順利運行一段時間，其將會在行業內獲得相關知名度。另外，根據其與沈陽相關部門簽訂的協議，遼寧省內的沈陽市及周邊城市的鐵線建設，公司會取得優選被采購權，而公司與三井物產的合作，對出口訂單也有所保障。

在軌道交通車輛市場，中國中車是實力強勁的市場占有者，利源精制的募投項目相關產品的基礎數據參考了中國中車的相關項目，但更在效益預測上更為保守：利源精制募投項目達產后項目毛利率為18.36%，低于中國中車相關產品的毛利率21.98%。

“它（利源精制）本來也是小公司，和中車競爭肯定是沒有優勢的。但是當時它提到沈陽市的4號線，它作為一個地方企業從地方市場切入也是有可能的。此外還有一些海外的項目，包括印尼、伊朗、土耳其都有接觸。”前述曾參與項目調研的知情人士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分析。

利源精制2017年12月披露，其與張家港特銳機械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張家港特銳）簽訂了采購合同，合同金額1038萬元，合同標的為8列車（每列3節）的整車框架部件。財富證券今年5月研報表示，利源精制已經完成印尼觀光車整車框架部件的供貨。今年5月，利源精制還披露，沈陽利源與土耳其鐵路局100%控股的企業簽訂戰略合作意向協議，將獨家合作在土耳其的潛在項目。

值得注意的是，海內外軌道交通市場近年來變化明顯，中國中車去年獲取的海外訂單有明顯下滑。財新網2017年11月報道稱中國中車2017年海外訂單“斷崖式下降”，與年初設定的90億美元目標相去甚遠。根據中國中車2017年年報，其2017年新簽訂單中國際業務簽約額約57億美元。

另外，今年6月底，國務院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城市軌道交通規劃建設管理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提高了申報建設地鐵和輕軌的相關經濟指標。其中，相較于此前地鐵申建標準，財政收入、地區生產總值都提升了3倍。業內人士分析認為，受相關政策影響，國內城市軌道交通超前建設熱潮被抑制，而相關的機車需求也將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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