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胡楊    每經編輯 王可然    

過去一年，監管部門加強了對理財和同業業務的監管，使得部分銀行的負債來源有所減少，以存款為最主要構成的廣義貨幣（M2）同比增速在2017年三季度一度下降到9%以下，引起了廣泛關注。

9月8日，出席“2018中國古建筑國際論壇”的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董希淼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以下簡稱NBD）記者專訪時表示，存款并非是銀行資金的唯一來源，不是說存款增速降低，銀行就沒錢了，所以不必對此過分渲染。銀行的壓力更多是由于經營成本在上升，因此對于大多數銀行來說，要比以前更加重視低成本存款的拓展，更加重視零售銀行業務的發展。同時，他認為，要重視消費結構的變化，促進其持續升級，更好地發揮消費對經濟的驅動作用。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董希淼 《財經》雜志供圖

存款增速降低原因是多方面的

NBD：今年2月以來，我國金融機構各項存款余額的同比增速均在9%以下。而最新數據顯示，今年6月，金融機構各項存款余額同比增長8.4%，為1979年以來最低。在您看來，吸收存款為什么變難了？

董希淼：存款增速降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我們當前的貨幣政策是穩健中性，但今年上半年之前實際來看則是穩健偏緊的，流動性在收縮。比較明顯的一個指標是：廣義貨幣（M2）同比增速在去年三季度以來下降到9%以下的歷史最低。市場流動性整體減少，通俗地形容就是一條大河水少了，分流到小河，即各家銀行的水也會少。

其次也是社會討論較多的一個因素：居民存款下降是由于購房支出在增加。與此同時，居民的投資理財意識不斷增強，不同形式的理財產品造成了儲蓄被分流，出現了“存款理財化”的現象。中國儲蓄率長期以來偏高，存款增速下降也會因過往基數較高而顯得比較明顯。

另外，居民消費觀念在改變，年輕人很少存錢，并進行適當的超前消費、負債消費，也會影響存款增長速度。不過，我們觀察到的數據顯示，家庭部門現在整體的負債率上升比較快，需要避免過度的超前消費。

NBD：那么，據您分析，存款增速下降會為宏觀經濟帶來哪些影響？

董希淼：其實不必過多擔心。對于銀行來說，存款并非是資金的唯一來源，同業資金現在受到了一些抑制，但可以多渠道獲得負債來源，資本不足還可以發行多種資本補充工具，前提是做好流動性風險管理。例如部分銀行獲取低成本存款的能力相對較差，其經營成本會高一些，就需要將流動性風險管理得更好。銀行壓力大，更多是由于經營成本在上升，而不是說存款增速降低，銀行就沒錢了，所以不必過分渲染。不過，對于大多數銀行來說，要比以前更加重視低成本存款的拓展，更加重視零售銀行業務的發展。

投資虛擬貨幣并非理財行為

NBD：如您所提到的，儲蓄存款以不同形式分流，“結構性存款”就是其中之一，您怎樣看待這一類產品？

董希淼：的確，在去杠桿、嚴監管的背景下，銀行理財業務面臨著轉型，結構性存款應運而生。所謂結構性存款，是在存款的基礎上嵌入期權、期貨、黃金、利率、美元等一種或多種金融衍生工具，現在還按照存款來考核，但實際上更接近于理財產品。在打破剛兌、凈值化管理、禁止資金池和期限錯配等資管新規約束下，結構性存款的推出和豐富，一定程度上填補了資管新規下銀行保本理財產品的空缺，更好地滿足了投資者對穩健理財產品的旺盛需求。

不過，需要警惕一些“假”的結構性存款。盡管這些產品也掛鉤了利率、匯率或某一種大宗商品的價格，但其設置了很寬的行權范圍，其實是高息攬儲的一種手段。為避免這種情況，接下來，對結構性存款的監管可能會收緊。今年7月下發的《商業銀行理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提出：發行結構性存款需要具備資質，有相應的衍生產品交易資格。過去一些小型城商行是通過有資質的大行代為發行，這種行為今后是否還合規就有待明確了。

現階段，可對結構性存款進行適當的窗口指導，引導結構性存款保持合理的增長速度，穩健發展。

NBD：您對虛擬貨幣怎么看，特別是一些幣圈融資的行為？

董希淼：虛擬貨幣市場目前有嚴重的泡沫，更遑論借虛擬貨幣、區塊鏈名義進行的非法集資和詐騙，這與理財行為存在本質上的差別。所謂理財，是對資金跨時期的安排，能夠滿足人在不同時期對資金的不同需要，追求合理收益只是其中一個方面。從正規金融機構的角度看，應該不斷豐富產品服務，滿足老百姓不同的理財需求，包括一些高收益產品都還有很大的創新空間，但這不能與利用虛擬貨幣、區塊鏈融資和詐騙混為一談。

對于圍繞虛擬貨幣展開的違法行為，我的態度是應堅決予以打擊。具體來說，金融管理部門要加大工作力度，與公安部門一起進行全面深入的清理整頓；支付機構，包括商業銀行需要加強業務審查，不能為虛擬貨幣交易提供任何形式的支持；針對所謂的虛擬貨幣交易所、網站、APP，工業與信息化部等應當介入監管，盡快關停；媒體也應及時揭露其本質，對社會公眾進行正確引導。

所謂的消費降級很難成立

NBD：關于當前爭議的消費升級與降級，您作何看法？

董希淼：從今年前7個月體育娛樂等消費占比上升等事實看，消費降級是很難成立的。可以看到，四五線城市創造的電影票房占比較高，如果按照恩格爾系數這種經典方法去分析，居民家庭消費結構正在優化，消費不應是降級的。那么為何會有這種聲音出現？有判斷認為，近兩年來，房價在上漲，房租在上升，那些剛參加工作不久，有租房需求的年輕人對此體會比較深刻，而這部分群體恰好又占據了主流輿論渠道，他們的發聲營造了絕大多數人都在經歷消費降級的錯覺。

消費升級或降級本質上是消費結構的變化，在我看來，單純爭論這個問題的意義并不大。消費已經是“三駕馬車”中最大的一駕，今年上半年最終消費對GDP的貢獻率達到78.5%，所以要重視消費結構的變化，促進其持續升級，更好地發揮消費對經濟的驅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