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財經 2018-09-15 08:09:37
“愛公寓”目前經營長租公寓約4000套,但從2018年4月起,公司資金鏈斷裂。2018年5月,公司通過股權出讓的方式,將股份分別轉讓給了北京華巍物業管理公司和上海歆東商務咨詢事務所,但目前仍然有4000多名房東或租戶被拖欠房租或押金。
消費者到房屋租賃公司去租房子,繳納每月的房租,這原本是一件大家早已熟悉、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今年以來,很多名不見經傳的房屋租賃公司,一夜之間擁有了龐大的資金支持,大幅度擴充聚斂了市場上的出租房源,大量在市場上推出了一種名為“租房貸”的房屋租賃服務。
隨著這一看似創新的金融服務進入租房市場,近期全國多地卻發生了多起由于“租房貸”而導致的消費糾紛...
2018年9月1日,“愛公寓”上海分公司總部所在的位于上海市徐匯區的公司里聚集了一大波人,他們中既有房東、也有租客,都是來討要房租或押金的。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在一個名為“愛公寓”消費者維權群里,看到了更多針對該公司拖欠房租和押金的投訴,甚至有租客反映,他們面臨著被房東清退出門,無家可歸的地步。記者通過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查詢得知,這家名為上海歆禺房屋租賃有限公司僅在2018年,因房屋租賃合同糾紛被起訴的案件就多達十余件。
“愛公寓”上海分公司負責人出面回應,“愛公寓”之前欠了1.6個億的外債,現在由他們負責接手。
“愛公寓”成立于2017年,母公司為上海歆禺房屋租賃有限公司,業務包括了房地產經紀、物業管理、自有房屋租賃等,其中核心業務為分散式長租公寓。
不同于整棟經營的集中式長租公寓,所謂分散式長租公寓,房源主要為個人房屋。因此公司通常會先跟房東簽署3到5年不等的長期租賃合同,獲取房源,再通過對房屋進行裝修包裝,轉租給租客,從中獲利。
“愛公寓”目前經營長租公寓約4000套,但從2018年4月起,公司資金鏈斷裂。2018年5月,公司通過股權出讓的方式,將股份分別轉讓給了北京華巍物業管理公司和上海歆東商務咨詢事務所,但目前仍然有4000多名房東或租戶被拖欠房租或押金。
“愛公寓”的房東李先生,2年前將房子以4300元每月的價格與“愛公寓”簽訂了一份為期5年的租賃合同。合同簽訂之初,“愛公寓”還能按照合同約定,按月支付房租,可沒過多久,便開始拖欠房租,經常四五個月不交。李先生曾想過去法院起訴,但轉念一想覺得打官司損失太大,便放棄了這個念頭。為了順利拿到自己應得的房租,李先生只好耐著性子一趟趟往公司跑,最多一天能跑三趟。
相比這些已經數月沒有收到房租的房東來說,租客們則表示更冤,他們不明白,自己每月都按時交納的租金究竟去了哪里。
“愛公寓”租客孫女士說,2017年8月14日,她按“愛公寓”工作人員要求驗證了身份信息,并綁定了銀行卡,跟一家名為平安好房的金融平臺,簽訂了為期一年的“租房貸”業務,共計貸款15400元,分11期支付。原本以為這是租房的正常手續,但直到今年3月,孫女士收到了房東的清房通知書,因為“愛公寓”拖欠房租,房東要求她限期搬離。孫女士來到“愛公寓”討要說法,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的分期付款,其實就是按月需要償還的小額貸,每月的房租實際上是在“還貸款”。
不僅如此,孫女士隨后又接到“愛公寓”的通知,說公司與“平安好房”已經解除了合作,轉貸到一個名為“元寶E家”的金融平臺。一邊貸款合同沒有終止,另一邊又被轉貸,這令她很是氣憤。在此之前,“愛公寓”保證一周之內幫她解除貸款,但三四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解除。
當著記者的面,孫女士打開了“平安好房”APP,上面清楚地顯示,2018年,5、6、7三個月都為逾期,也就是說,愛公寓實際上并沒有償還平安好房的貸款,孫女士現在不僅被房東驅趕,同時還欠著“平安好房”和“元寶E家”兩個金融平臺的貸款。
租客們說,他們擔心的不僅僅是利益受損,逾期產生的不良記錄,還會被記錄在個人征信中,對未來生活產生巨大影響。在“愛公寓”消費者維權群中,就有租客在個人征信中查詢到了金融平臺“元寶E家”合作機構“晉商金融”提交的個人貸款不良記錄。“元寶E家”的客服告知租戶,“元寶E家”為金融支付平臺,沒有放貸資質,資金都是由合作金融機構發放。
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此次爆倉的“愛公寓”租客超過了4000人。公司通常都是以“押一付一”的方式,吸引租客簽訂一份為期最短一年,最長多達3年的租賃合同;接著讓租客以個人信用做承諾,通過綁定身份證和銀行卡獲得金融公司一年的租金貸款;隨后金融公司會將租客的租金貸款一次性轉付給“愛公寓”,租客則按月給金融公司償還房租和服務費。
“愛公寓”公司為何對于租客辦理“租房貸”如此熱衷呢?
中國飯店協會設計與工程委員會副理事長劉國祥從80年代就開始參與公寓項目經營,在酒店公寓從業多年的他告訴記者,眼下“租金貸”已經成為了一些長租公寓擴展規模的利器之一,以租客個人信用進行貸款,大筆資金通過“租房貸”,像滾雪球一樣,進了長租公寓平臺的口袋,擴大市場規模就有新錢入賬,而入賬的資金又可以繼續擴大規模。在利益的驅動下,各大長租公寓公司瘋狂抬價搶占房源。
正是在租金貸的支持下,僅半年時間,愛公寓的規模就從600間公寓發展到了4000間。如果按照此前“愛公寓”負責人的說法,“愛公寓”在上海目前有1000多套房源,4000多名租客。按照平均一個單間租金2000元每月計算,每人每年貸款2萬元,“愛公寓”一年將獲得8千多萬元的資金。既然拿了這么多錢,資金鏈怎么說斷就斷呢?
中國飯店協會設計與工程委員會副理事長劉國祥:這不是一個理性的行為,導致長租公寓沒有一個正確的盈利方向,最終變成了一個大窟窿,而且這個窟窿有點像龐氏騙局。
眼下很多租賃房屋的租客,原本以為自己只是簽了一份租房合同,卻由此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筆貸款。這也就意味著,在欺騙租客與小額貸款公司簽下貸款合同之后,房屋租賃機構相當于獲得一筆不用擔負任何責任的資金,并開啟“拿房—出租—融資—再拿房”的循環模式。一旦出現經營不善、資金鏈斷裂或發生房屋租賃公司卷錢跑路的情況,房東和租客將直接承擔借款還款的責任。
針對市場上出現的這種問題,國家相關部門高度警惕。北京、杭州、深圳等地近期也緊急出臺了嚴格管理規定,深圳市更是明確嚴禁網絡貸款公司和長租公寓中介合作展開租金貸的業務。但在更大的市場范圍里,更多的消費者并不知曉其中的秘密,這種租房貸業務依舊在火熱登場。
2018年9月3日,記者以租客的身份,跟隨蛋殼公寓上海分公司的業務員,來到了位于徐匯區的一個住宅小區。
一套2居室的房子,被改成了3個單間,其中2間已經出租,只剩下一個間隔出來的小房間,面積只有7平米。房租根據不同的付款方式,價格也不一樣,可以選擇月付、押一付三、押一付六或者年付。業務員說,如果選擇“押一付三”的付款方式,需要一次性支付1萬2千元左右,而如果選擇“押一付一”的付款方式,則只需繳納6000元,資金壓力會大大減輕。但事實上,業務員所說的“押一付一”指的就是分期支付貸款的“租房貸”。
蛋殼上海分公司的業務員介紹說,公司裝修一套房子,少則2、3萬元,多則5、6萬元的裝修費,外加承擔利息、違約金、人員工資等各項開支,其實并不賺錢,最多只能算微利。
業務員向記者透露,他們公司有房地產開發,需要很多的資金,因此出租公寓的房租都是用來支持房地產開發,以盤活資金鏈。目前他們公司95%的客戶都選擇辦理了“租房貸”。
隨后記者對成都市的幾家長租公寓進行了走訪,印證了上海蛋殼公寓業務員的說法。在成都市場,“租房貸”的確成為了市場主推的支付方式。在一家名為中潤置家的長租公寓公司,選擇支付房租的方式就只有年付和“租房貸”兩種。
中潤置家的業務員介紹說,跟他們公司合作的金融機構是一個名為“會分期”的金融平臺。業務員解釋“會分期”是一個代付機構,類似于小額貸款。
無獨有偶,一家名為“小家聯行”的長租公寓公司,也在跟“會分期”進行合作。并且也只有年付和“租房貸”兩種支付方式。兩家公司都對租客貸款逾期產生的違約責任做出了如終止合同,公司將承擔違約金的承諾。
“租房貸”真的像業務員所說,連貸款違約后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嗎?
在北京市安理律師事務所律師白昊看來,這些長租公寓平臺向租客信誓旦旦地承諾“沒有任何風險和責任”,實際上只是一個麻痹消費者的虛假宣傳。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和《擔保法》規定,租客作為直接借款人,一旦長租公寓跑路或者不愿還款,責任依然要落在租客頭上。
北京市安理律師事務所律師白昊:這個選擇權不在于中介機構的承諾,而在于金融平臺的選擇權。將來如果中介機構不能履行相應的還款責任,金融機構是有權向租客主張還款的。
白昊律師稱,這種“押一付一”的模式看上去跟普通的交租方式沒什么區別,實際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法律關系。一般的租房合同只是普通的租賃關系,而一旦涉及向第三方金融機構借貸,則是金融借款,相當于給租客又套上了一道枷鎖。
近幾年國家出臺了一系列鼓勵發展房屋租賃市場的舉措,尤其是長租市場,因此催生了一大批長租公寓平臺公司。
這些輕資產企業要從銀行獲得貸款并不容易,于是一些長租平臺便開始利用租客的個人信用,以空手套白狼的形式,從互聯網金融平臺、銀行等金融機構套取貸款,一次性獲得大量資金。之后長租公寓平臺再以月付方式向房東付租,以年付方式向租客收租,就可以形成少則半年,多則11個月的租金占用期。再加上押金和服務費等費用,平臺實際上就形成了一個數量可觀的資金池。
北京市安理律師事務所律師白昊:根據房地產交易管理辦法,中介機構應當如實向委托人匯報情況,其次不得占用和挪用相關資金。假設我們無法對其監管,而中介機構又借此跑路或者用于其它地方,后續的危害將會直接由相關的承租人租客或者其他相關人員承擔。
來源: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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