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劉晨光    每經編輯 魏官紅    

圖片來源：攝圖網

吃相丑陋的“吃回扣”，素來為社會所不容，但遺憾的是，這個行業里總有一些“暗流”。日前，海南萬寧市和樂中心衛生院一醫生自曝和同事開藥拿回扣，此事經媒體報道后，引發社會強烈關注。

舉報醫生華生（化名）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據其了解，他所在的醫院普通醫生的回扣比率一般為10%~15%，院長的回扣比率在15%左右，自己每個月到手的回扣金額基本上是1000元至2000元。

對此，萬寧市衛健委21日晚發布消息稱，將進一步加強專項調查組力量進行深入調查，調查處理結果將及時向社會公布。

醫生自曝“被動”拿回扣

“我在這個醫院差不多五六年，現在雖然已經取消了加成，但回扣現象一直都存在，基本上每個醫生都有。”華生在電話中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盡管因自曝拿回扣上了微博熱搜，但他第二天仍正常到醫院工作。

華生寫信舉報稱，他和醫院多位醫生存在收受藥商回扣的情況。根據華生向記者提供的舉報信，“門診部一些醫生的業務量大，如果一個月看病開出10萬元的藥物量，即可獲得15000元的藥品回扣金額，即按藥物的10%~15%回扣分配給醫生。”

在和記者的交流中，華生坦言，自己也拿了回扣，每個月大概是1000元至2000元，“我的確是拿了回扣，但不拿又怎么會有證據舉報呢？拿回扣并不是我去威脅別人，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給我的，我知道這個情況不對，拿回扣的確是違法的。”

其進一步透露稱，自己的回扣數額并不算多，開藥多的醫生每個月也能拿到不少。他還在舉報信里對拿回扣的具體方式進行了描述，“中心藥房內的負責人也會收受藥品回扣錢，藥房負責人將每月每位醫生看病開的藥品量數單據送給藥商，藥商根據藥品量數回扣相應的費用分配給負責人。每個月根據藥房提供的清單結算，然后由藥房把現金、清單裝進信封給到醫生。”

華生提供給記者的圖片顯示，回扣清單均為表格狀，部分單子上有他自己的名字。他告訴記者，如果給到整個科室的回扣款項出現零頭，就被作為公共費用用來買咖啡、茶葉等消費品。

在舉報之前，華生也經歷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斗爭。“總是有一種矛盾心理，舉報還是不舉報，這個事情是干還是不干，一邊是領導，一邊是同事，心理反復糾結，持續了很長時間。”華生表示，不論是良心發現也好，為了正義也好，心里總是有一個出發點。

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萬寧衛健委：調查結果會及時向社會公布

醫生自曝拿回扣，還提及了醫院的其他醫務人員，事件發酵后，相關方緊急澄清。萬寧和樂中心衛生院院長唐某某對媒體回應稱，舉報是否屬實，得等調查結果。他也并非像舉報所稱，知曉醫院存在開藥拿回扣現象。

5月21日晚，萬寧市衛健委發布消息稱，將進一步加強專項調查組力量進行深入調查，調查處理結果將及時向社會公布。同時為了便于開展調查，決定對和樂中心衛生院院長唐某某、藥房負責人李某某作出停職審查處理。

萬寧市衛健委表示，對醫生吃回扣問題始終堅持零容忍的態度，對任何違紀違規行為一旦查實將嚴肅處理，絕不姑息。同時將舉一反三，對該市醫療行業全面進行深入調查，對相關問題進行徹底整改。

實際上，回扣現象在醫療領域并不是一個陌生的話題，在醫藥產業不斷向前發展的過程中，也有部分醫生或醫藥代表因為拿回扣觸犯了法律。2016年，央視記者曾歷時8個月調查上海、湖南6家大型醫院，報道醫療回扣事件，發現醫藥代表拿到的提成是藥品價格的10%，醫生收的回扣則是藥品價格的30%至40%。

在北京鼎臣醫藥管理咨詢中心創始人史立臣看來，徹底杜絕這種回扣現象需要多種舉措共同起作用，并非短時間內可以完全改變。

史立臣認為，藥品進到醫院里面，不是銷售而是算作庫存，只有醫生開出處方才是銷售，之所以會發生醫生回扣事件，其實與相關案例的懲罰力度較輕有一定關聯，“對醫生和醫院懲罰力度不夠，把大部分壓力給了醫藥代表和藥企。如果這種現象一經查實，比較嚴厲的處罰方式是取消醫生的從醫資格。”

史立臣表示，存在回扣現象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藥品競品過多，一款產品幾百上千家藥企生產，競爭壓力較大，而類似專利藥很少存在回扣的問題。因此，調整醫生的收入結構同樣十分重要，讓醫生的收入來源主要依靠自己的診療水平。同時，有關部門通過網絡加強對醫生開處方的監測和查驗也是十分重要的。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2017年12月底，有關部門聯合發布《醫藥代表登記備案管理辦法（試行）（征求意見稿）》，明確了醫藥代表不得承擔藥品銷售任務，此舉被認為是減少醫生吃回扣的良策之一，但時至今日依然沒有正式出臺。

醫生的回扣行為是否觸犯了法律？湖南聞勝律師事務所律師劉凱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醫務人員收受回扣觸犯法律，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國《執業醫師法》第三十七條規定，醫師在執業活動中，利用職務之便，索取、非法收受患者財物或者牟取其他不正當利益的，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衛生行政部門給予警告或者責令暫停六個月以上一年以下執業活動，情節嚴重的，吊銷其執業證書；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另外，記者注意到，根據我國《藥品管理法》第九十條規定：醫療機構的負責人、藥品采購人員、醫師等有關人員收受藥品生產企業、藥品經營企業或者其代理人給予的財物或者其他利益的，由衛生行政部門或者本單位給予處分，沒收違法所得；對違法行為情節嚴重的執業醫師，由衛生行政部門吊銷其執業證書；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那么，醫生收受回扣構成何種犯罪？對此，劉凱認為，司法實務中對醫務人員收受回扣是構成受賄罪還是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的判罰不一。一般情況下，區分受賄罪與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的關鍵是受賄人是否具有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如果是以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受賄則構成受賄罪，以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單位工作人員的身份受賄則構成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