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評論員 薛暉

過去二十年，中國發展最快的產業，無疑要數互聯網。媒體、娛樂、金融、商業，早已互聯網化;汽車、手機、股票、信貸，亦實現網上交易。唯獨房產買賣，還與網絡若即若離，買房子依然要去售樓處，仍然要咨詢置地顧問，大多時候只能線下交易。

難道房地產果真沒有互聯網基因?非也!

實際上，早在十幾年前，房地產就和互聯網結緣。彼時，以搜房、新浪樂居、搜狐焦點為代表的地產垂直門戶網站橫空出世。除了廣告、項目搜索，也一度涉水線上賣房(賣購房優惠卡)。房地產+互聯網，無限的想象力贏得了資本追捧，2009年由易居(中國)控股和新浪合資的中房信率先登陸納斯達克，成為首只地產科技中概股。一年后，搜房網也登陸紐交所，上市首日，股價就從42美元暴漲至67美元。然而，好景不長——市場不能一直靠畫餅充饑，公司市值需要業績支撐。由于線上新房代理業務增長并不理想，2012年，中房信最終選擇私有化，鎩羽而歸。仍留在美國股市的搜房網(后更名房天下)，股價也上演過山車，一度跌至不到2美元。

失敗總會有千萬個理由。有人抱怨購房屬于低頻消費因而不適于在線銷售，有人說購房專業門檻高因而不利于線上交易，還有人指出大宗交易離不開線下驗看……于是，地產垂直類網絡平臺，業務模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靠廣告和數據服務維持生存。至于房產電商，似乎已被證明是條死胡同。

然而，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卻讓線上賣房出現了一波小高潮。一時間，房企線上賣房花樣翻新，小程序、APP、直播、微信引流各顯神通。成效也立竿見影，甲房企剛剛官宣三天賣房五萬套，乙房企就說8分鐘銷售一千套!中介平臺亦爭先恐后：VR帶看，三方同屏，直播送禮券……各有不俗表現。困擾業內十幾年的網上賣房瓶頸，似乎被疫情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脈。房產電商，好像突然迎來了春天。

誠然，房地產交易存在特殊之處。其地域性強，購買頻率低，依賴線下體驗，大宗交易需要專業咨詢等，但這些問題已逐漸得到解決。例如，“VR帶看”解決了專業指導的問題——利用VR技術，客戶可以在置業顧問的引導下在線查看房子的各個角落，和實地看房沒有太大區別。“三方同屏”是指客戶、中介和置業顧問三方在同一個屏幕即時交流，解決了實景化的專業咨詢問題。而在線預定、在線禮券等功能，雖然無法實現真正的交易，但起到了鎖定客戶的目的，而這正是關鍵的一步。

實際上，經過技術和服務的升級，在線電商已基本上解決了購房行為的絕大部分環節難題，剩下的就只有去政府指定的機構進行線下簽約過戶了。

不過，限制房地產線上交易的并非只是技術性障礙，還包括一些業內心知肚明的人為因素——電商交易會斷了許多“內部人”的財路。由于房地產利潤高，無論是傭金、渠道費、廣告費、案場費，各環節都有誘人的收益。個中的人情、回扣、關系，皆不能見諸陽光。而一旦電商化，所有環節都要透明，自然就乏利可圖。因此，盡管近年來線上技術難題逐一破解，但整個行業的電商化發展卻裹足不前。路徑依賴的背后，是舒適與相安無事。沒有生死存亡的危機感和激烈競爭，任何先進技術都只能束之高閣。

然而突發的疫情徹底改變了房企的生態環境，為了活著，一切小團體利益必須讓位于生存大計。線下轉線上似乎是在瞬間成為行業共識。據克爾瑞數據，短短的一個月，TOP200房企就有超過140家推出線上業務。不過，其中真正搭建起自有線上平臺的只有80余家。大多數企業仍然選擇借船出海，利用第三方平臺售房。如此選擇，既是自身技術能力所限，也是揚長避短，更暗含一種態度：線上銷售只是非常時期的權宜之計。

至于房地產行業能否實現網絡化轉型，還要看疫情結束后的環境，如果線下銷售迅速回暖，預計許多房企仍會重新躺著賺錢。而如果行業拐點真正到來，則將會有更多企業堅定轉型。屆時，房產電商的春天才會真正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