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曾劍    每經編輯 魏官紅    

時隔近一年，蘭州布病事件再次引發社會各界關注。

近日，蘭州市衛健委發布《蘭州獸研所布魯氏菌抗體陽性事件處置工作情況通報》。截至9月14日，已復核確認有3245人布魯氏菌抗體陽性。據通報，未來將督促中牧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蘭州生物制藥廠（以下簡稱中牧蘭州生物）按時足額落實補償賠償資金，相關工作將于10月份分批次開展。

蘭州布病事件源于布病疫苗生產車間廢氣排放滅菌不徹底。2019年7月24日至8月20日期間，中牧蘭州生物布病疫苗生產車間在生產過程中使用了過期消毒劑，導致生產發酵罐的廢氣排放滅菌不徹底。攜帶含菌發酵液的廢氣形成含菌氣溶膠，周邊部分人體吸入或粘膜接觸產生抗體陽性，造成布病事件發生。

目前，針對感染人群的治療、賠償等工作牽動著人們的心。對此，9月19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在蘭州采訪了蘭州市衛健委副主任尹君以及蘭州市肺科醫院的相關人士。

蘭州市衛健委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曾劍 攝

談抗體陽性和患布病的區別：是兩個概念，是否患病需要綜合判定

NBD：有人說這次感染的人群里很多人屬于隱性感染，這種說法是否屬實？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不是的，不是這樣定義的。隱性感染是在布病的范圍、范疇內的定義，布病分為隱性感染，然后臨床診斷和確診，但是這個事件當時經過農業農村部和國家衛健委，然后咱們省市的專家組成專業調查組以后，在通報里明確，它叫布魯氏菌抗體陽性。布病抗體陽性和布病是兩個概念。

NBD：如何進行區分？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舉個簡單例子，就是你打乙肝疫苗后，乙肝的抗體就是陽性，這就叫抗體陽性的人群，但是得乙肝也會有些抗體出現，不太一樣。乙肝病人和打過疫苗的人群是不一樣的，大概是這么一個區別。

NBD：是否可以理解為，這次復核陽性的3245人就是因為泄露事件導致的陽性？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目前來講，應該大部分人是受到了泄露事件的影響。但是蘭州本身也處于自然疫源區，存在著因為其他方式被感染的人群。

NBD：在復核陽性的3000多人中，布病的比例有多少？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是否屬于布病需要依據相關的癥狀來綜合判定。比如，會有固定的一些癥狀：淋巴、肝脾腫大。

NBD：陽性人群中哪些人需要治療？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需要治療的就是真正產生了一些不良反應的群體。因為這些人的免疫反應比較重，表現出乏力、關節痛等癥狀，這種反應比較重的人經過11家定點醫院的專業醫生的排查，判斷其確實需要治療的，醫生就會在其自愿、知情、同意的原則下（對其進行治療）。

談補償方案制定：已制定相關方案，正督促落實資金

NBD：圍繞布病事件的賠償，是否有大致的方案和規劃？

尹君：善后處置工作領導小組，已經制定了相關的賠償方案。

NBD：有沒有賠償標準？

尹君：賠償的標準、項目和內容主要依據甘肅省衛健委的相關評估方案，對照感染者的評估結果給予相應的補償。最后可能是四個情況：第一類就是抗體陽性已經轉陰了；第二類就是抗體仍然為陽性，但是經過專家評估為無健康損害；第三類人群就是抗體仍為陽性，但有一定不良反應的；第四類人群就是有不良反應并且對身體造成了殘疾、死亡或其他嚴重后果的。這四類對象我們參照有關法律法規，制定了相關的賠償方案。

NBD：針對您剛才所說的四類病人，在賠償金額方面是否已有大致評估？

尹君：前三類人群主要是補償，主要是從誤工費、交通費，還有精神撫慰金這些方面給予一定的補償。第四類人就屬于賠償，按照一定的規定去賠償。

NBD：賠付資金是由企業方面承擔嗎？中牧蘭州生物的資產是否足夠支撐其進行相關賠付？

尹君：善后處置工作領導小組已經成立了幾個組，其中有一個組是資金落實組，由相關部門督促協調責任方落實資金。我們暫時沒有對其（中牧蘭州生物）賠付能力進行評估。

NBD：假如中牧蘭州生物不具備賠付能力，有沒有其他譬如保險之類的保障措施？

尹君：目前還沒有，因為（以前）沒有遇到這樣的問題。不過中牧蘭州生物還有上級公司——上市公司中牧股份（600195，SH）。

中牧蘭州生物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曾劍 攝

談布病治療：檢測、藥物、治療都是免費的

NBD：我在走訪中發現，中牧蘭州生物周邊的一部分居民對此次的布病事件還不了解，也有人至今沒有去檢測，這是否意味著還有一部分潛在的陽性人群？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此次事件從去年11月開始，到去年12月份通報，相關信息已經十分明確，而且通知工作是區衛健局、社區方面向每家每戶都通知到位了的。也可能存在自己不愿意去進行檢查的情況。

尹君：去年12月26日發布官方通告，同年12月28日我們協同城關區，按照中牧蘭州生物周邊居民的分布范圍，初步確定為鹽場路街道的所有居民。然后通過進社區和在居民樓貼公告的方式，告知居民到11家定點醫院進行檢測，而且是分批分次、由近及遠的這樣一個程序到各醫療機構去的。所以，從去年12月28日到今年1月15日，我們集中組織居民去進行檢查，并全面告知了。

NBD：有報道稱，這個病會跟隨患者一生，對于感染者尤其是剛才提到的第四類人群的未來生活以及生活保障方面，蘭州市政府或者衛健委有什么考慮？

尹君：市衛健委作為檢測救治組和政策法規組，主要負責檢測救治、醫療隨訪、科普宣傳這些方面，主要圍繞群眾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進行工作。只要老百姓的身體出現了癥狀，我們都會進行規范科學地救治，以確保百姓的身體健康為目的。在有需要的情況下，也會進行相關規劃。

NBD：有些人檢測呈陽性，但是擔心會對肝臟、腎臟造成損傷，所以不服用藥物進行治療，您站在專業的角度來看，什么程度需要服藥？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這確實是一個很多百姓關心的問題。我們前后進社區做過9次講座，主要就是為了對大家進行心理疏通，并將我們現在掌握的一些信息和數據告訴大家。之所以要進行6個月后的復查，就是因為這個（陽性）抗體可能會在半年后出現衰減，目前我們掌握的結果也是比較符合整個變化的，大部分人的抗體指數都在自然下降。從這個方面看，從流行病學史倒推一下這個事情，還是一個減毒活疫苗造成的免疫反應。大部分人應該是只有輕微的反應就過了，如果出現了典型的布病癥狀，就需要重點關注。大面積進行篩查和每個月隨訪，就是為了把這些有典型癥狀的患者找出來，然后進行治療。

NBD：目前主要的治療方案是什么呢？

蘭州市肺科醫院相關人士：布病的特點是它是一個細胞內的細菌，所以治療藥物一定要包含全殺菌藥。選擇利福平和多西環素這樣的一個方案，是我們專家組反復討論的一個方案，因為在2012年的布病指南，2019年的專家共識里，這個方案都是很詳細的，是首選方案。首選方案里還有鏈霉素，鏈霉素和利福平原先都是治療結核病的藥，它們對細胞內的細菌的殺滅效果都很好。但鏈霉素的耳毒性（指藥物對耳朵的毒性，記者注）有些是不可逆的，而利福平我們使用的經驗非常多。醫生會給患者制定一個診療計劃，如果要吃藥，在吃藥前會檢測患者的肝腎功能狀態、血常規等情況，治療過程中也會制定計劃定期檢查、出現哪種情況就需要找醫生，都十分詳細。我們會給患者一個知情同意書，里面會告訴他們會有哪些癥狀、哪些副作用。所有的藥物都有副作用，我們就是要在保證治療效果的前提下選擇副作用盡量小的。

NBD：也就是說，醫院會根據患者的情況調整治療方案？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這個方案我們叫做推薦方案，但是還有一些患者不太適合這個方案，所以我們還有一些備選方案，而且所有的方案都是我們按照國家指南和專家共識去制定出來的。

NBD：患者的治療，包括藥物都是免費的嗎？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對于此次事件的患者，包括藥物、檢測、治療，都是免費的。

談中牧蘭州生物未來搬遷：疫苗車間年底前出城入園

NBD：關于心理輔導方面，有一些陽性患者在生活中可能會遭到異樣的目光，自身也可能出現心理問題，有沒有針對這一方面開展相關工作？

尹君：我們從1月開始就組織省市專家進社區開展專家知識講座，同時我們自己的醫療機構、12320都開通了熱線，以及發放宣傳折頁，通過這些方式來解答一些疑慮。

NBD：不少蘭州本地居民對布病事件不是很了解，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事，這一點讓人感覺有些意外。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甘肅省的很多地方都是牧區，甘肅省的布病發病率是十萬分之六左右，但是蘭州的發病率，尤其是城關區的發病率是十萬分之零點六，相差十倍。蘭州市不是甘肅的一個布病高發地區，所以老百姓可能對這個了解會少一點。

蘭州獸醫研究所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曾劍 攝

NBD：此次事件也有一定原因是由于中牧蘭州生物處在人群聚集地區，之前中牧股份也提出了搬遷，布病事件發生后，搬遷工作有沒有加快？

尹君：蘭州市政府1月14日發布了一個公告，提出經過與中牧股份溝通，確定中牧蘭州生物的疫苗生產車間實施搬遷，要在年底內完成出城入園。

NBD：很多人最擔心的就是布病會導致不孕不育，是否有具體的檢測方法來判斷是否會對患者產生不孕不育的影響？

蘭州市肺科醫院人士：就目前來講，我們還沒有看到明確報道人會出現不孕不育的情況，文獻記載出現不孕不育情況的都是動物。目前我們只能是在觀察，前期的所有數據都無法支持布病會使人不孕不育的這個說法。（布氏桿菌）分為羊、豬、牛三種，羊型患病后比較嚴重，牛型的最輕，這次泄漏的就是S2株，就是豬和牛的，沒有羊型，（中牧蘭州生物）藥廠也不生產羊型。

（實習生李佳寧對本文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