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數字經濟研究院執行院長、教授盤和林 

隨著數字經濟不斷發展，以比特幣為代表的一大批數字貨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這些由算法或私人主導的數字資產吸引了全球投資者關注，然而，相比主權貨幣的無限法償及國家信用背書，這些數字貨幣更像是種投機資產，難以完全發揮貨幣的多種職能。受比特幣等數字貨幣影響，各地中央銀行開始嘗試發行主權數字貨幣（CBDC），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的定義，CBDC是不同于現金及傳統準備金的中央銀行直接負債，是一種新的數字化支付工具。有調查研究表明，在全球范圍內，已有超過80個國家和地區啟動了CBDC的研發與試驗項目。其中，半數左右的國家和地區尚處在概念論證的階段，少部分國家和地區的中央銀行已開展了CBDC的試驗項目。

中國人民銀行自2014年就開始了中國法定數字貨幣（DC/EP）研究，2019年我國法定數字貨幣的規則制定、技術測試等已進入收尾階段，目前多地的居民都已經嘗試過數字貨幣的使用，數字貨幣從試點中獲得一定的普及度和使用規模。截至10月22日，已經開設數字人民幣個人錢包1.4億個，企業錢包1000萬個，未來還將進一步深化普及。

當前，對數字人民幣討論的熱點集中于零售型數字人民幣，這劃定了當前數字人民幣多是為居民或商戶持有使用，從央行的表態也能發現，數字貨幣主要是作為對M0的替代，這就意味著數字人民幣的使用首先要過民眾信任這一關。之前，數字人民幣的宣傳多集中于具有可控匿名性、便利性、安全性等特點，實際上，數字人民幣的優點遠不止這些。比如，數字人民幣能夠更好的和場景融合，實現支付體系創新，數字人民幣可以向更多支付領域延伸，而這些方面的創新非常重要，特別是對于我國而言，發展數字貨幣能夠極大地提高支付效率和安全性，同時提高金融體系的包容性和穩定性，這對于現階段國家經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值得一提的是，數字人民幣的發展有一個不能忽視的動因，那便是規范第三方支付。毋庸置疑，第三方支付對于我國無現金交易作出了極大的貢獻，隨著第三方支付的不斷發展，民眾越來越習慣使用第三方支付，但與用戶黏性一同增長的還有相關違法和虛假交易事項，并且，多數第三方支付涉嫌采集和販賣客戶信息。數字人民幣的普及能夠一定程度上降低當前第三方支付在搜集使用用戶信息方面的優勢，減少相關違法事件的發生。

回到數字人民幣本身，從2014年開始布局，直到現在也僅是在小規模試點，其發展速度并不能算快，這透露出數字人民幣在發展上存在的困難。

第一，數字人民幣普及存在困難。其一，民眾對于數字人民幣的需求并不高。數字人民幣作為M0的替代，在實際體驗中與當前的手機銀行、支付寶、微信支付等區別并不大，并且，用戶已經對第三方支付產生了路徑依賴，無息數字人民幣的吸引力并不強；其二，民眾對于數字人民幣的認識并不到位?？v使當前數字人民幣有著很高的輿論熱度，但真正了解數字人民幣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還是簡單將其看作電子貨幣的一種，類似手機銀行。與此同時，由于相關技術并不成熟，還處于發展階段，數字人民幣本身的定義也并不明晰，客觀上阻礙了民眾對于數字人民幣的接受程度。其三，數字貨幣場景有限，缺乏剛性需求場景。結合幾次試點情況，數字人民幣的使用還是日常的一些場景，民眾難以感受到數字人民幣帶來的實質性改變，沒有出現足夠吸引人使用數字人民幣的場景。

第二，數字人民幣增加了金融系統的技術風險。我國數字貨幣體系設計上采用雙層架構，技術上采取競爭性的動態演進策略，相關二級合作單位都可以貢獻相應的成果去促進數字人民幣的技術發展，這種做法雖使得數字人民幣在技術演進上有著較高的容錯率，保證了技術的不斷發展，但同時也增加了技術的復雜性，增添了技術風險。除此之外，由于技術和使用標準還未統一，數字人民幣很容易成為網絡襲擊的主要目標，未來還需要進一步實踐層面的大規模應用實證。

第三，數字人民幣擴大了監管邊界，增加監管難度。雖然數字人民幣在可控匿名、溯源等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能夠有效防止洗錢等非法行為，但由于數字人民幣將催生貨幣的新使用場景，將擴大監管的邊界。并且，雙層架構體系設計加重了中央銀行的監管壓力，圍繞數字人民幣的金融創新建立新的監管框架非常必要。

針對以上挑戰，筆者認為，數字人民幣普及關鍵在于創造需求，不能僅僅擴大試點地區，要對更多場景進行試點，即試點不僅要廣，還要深。技術風險方面，要鼓勵國內相關企業加大技術創新步伐，采用適當的激勵手段促進相關企業之間的競爭，同時加深國際間的合作，切記閉門造車。對于監管框架，要以制度規則建立為前提。

最后一個討論較多點是數字人民幣對于人民國際化的影響，實際上，數字人民幣從發展之初便有著提高人民幣國際影響力的使命，而推動數字人民幣跨境支付便是這個使命實現的重要途徑。之前，深圳成功試點了香港個人以數字人民幣在深圳交稅，這是數字人民幣試點中很小的一步，卻是跨境支付的重要嘗試。筆者認為，推動數字人民幣跨境支付關鍵在于建立更有效率的跨境支付結算系統，要將數字貨幣和數字金融領域技術成果融入到CIPS的建設當中。另外，依托“一帶一路”建設，推動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數字貨幣研發的溝通和合作，推進雙邊和多邊貿易支付結算體系建設，將數字人民幣納入主要的支付可選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