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2-02-11 09:16:05
每經記者 陳星 每經編輯 梁梟
■ 相關公司:康寧杰瑞制藥(9966,HK)
■ 核心競爭力:已構建出多個具有較高壁壘的技術平臺,包括國內較為稀缺的基于Fc的異二聚體雙特異性抗體研發平臺CRIB、基于獨有糖基化偶聯的多種創新雙抗衍生平臺等,可利用這些自主技術平臺持續豐富產品管線
■ 機構眼中的公司:具備國際競爭力的雙抗領域龍頭企業;科研實力雄厚,高價值產品管線亮眼;核心產品上市穩步推進
■ 所屬概念:創新藥研發
回國創業的初衷是做血友病藥物,后做出30多個生物類似藥并賣掉20多個——創業前幾年,康寧杰瑞制藥(9966,HK)創始人、董事長兼總裁徐霆都在為做創新藥物“打底子”“籌里子”。
創業13年,徐霆等來了“收獲期”。去年11月,全國暨全球首個皮下注射PD-L1抑制劑KN035獲批上市,這是康寧杰瑞首個商業化產品。被徐霆寄予厚望的雙抗藥物KN046已經在中國、美國及澳大利亞進行20余項涵蓋10多類腫瘤疾病的臨床研究,即將在今年申報上市。
在外界看來,康寧杰瑞迎來了無商業收入的轉折點。但在實現盈利之前,科學家如何做生意?這是徐霆面前的一道坎。
圖片來源:康寧杰瑞制藥供圖
賣掉20多個類似藥
“燒”出幾個創新藥
2021年11月24日,康寧杰瑞終于收到了等待已久的恩沃利單抗注射液(KN035 商品名:恩維達®)獲批上市的消息。作為我國暨全球首個皮下注射PD-L1抑制劑,恩沃利單抗同樣是康寧杰瑞成立以來的首個商業化產品。
包括恩沃利單抗在內,目前國內共有12款PD-1/PD-L1上市,其中包括6款國產PD-1、2款國產PD-L1(康寧杰瑞的恩沃利單抗和基石藥業的舒格利單抗)、2款進口PD-1和2款進口PD-L1(羅氏的阿替利珠單抗和阿斯利康的度伐利尤單抗)。處于申請上市階段的有6款,包括兆科藥業的首克注利單抗、科倫藥業的泰特利單抗及恒瑞醫藥的阿得貝利單抗。處于臨床一、二、三期的藥物分別有60款、44款和17款,從上市和申報數據來看,國產PD-(L)1進入密集收獲期。
盡管賽道不具有獨占性,但在康寧杰瑞創始人、董事長徐霆眼中,恩沃利單抗仍然具有皮下注射給藥的優勢。“眼下已經上市的PD-1/PD-L1藥物均需要靜脈滴注給藥,在患者依從性和便利性方面有限制。隨著診斷、治療手段進步,許多腫瘤不再是絕對的致命性疾病,許多腫瘤患者需要進行長期的預后管理。他們需要在進行治療的同時維持正常生活,對于這些患者而言,30秒內就可以完成的皮下注射將比數小時的靜脈滴注更具優勢。”徐霆說道。
差異化的研發思路是徐霆這樣的初代創新藥企業掌舵者的關注焦點。這基于他們在海外先進制藥工業工作多年的經驗,也是出于對“初代創新藥成果大部分是‘好摘的果子’”這一現狀的警惕。
如徐霆所說:“放到幾年前,一家創新藥公司沒有PD-1管線根本融不到錢,造成大家一窩蜂去做、資本一窩蜂去投,最后形成了今天的PD-1內卷。”出于這種夕惕若厲的危機感,徐霆最終決定要讓康寧杰瑞的每個藥物都打上“康寧杰瑞”的標簽,正如他所言:“不能讓外界一眼看到這個藥就知道是康寧杰瑞做的,我們就不做。”
圖片來源:康寧杰瑞制藥供圖
但在做差異化的新藥之前,徐霆和康寧杰瑞同樣經歷了“如何活下去”的難題。只有先活下去,才有做真正創新藥的底氣。
時間回到2008年,已經先后在Archemix、Serono和Biogen擔任過首席研究員和課題負責人等職務的徐霆回國,而“臨門一腳”促使他回國的是一部紀錄片。這部紀錄片記錄了在當時所有國外血液制品被禁止進口的背景下,國內血友病患者無藥可用、面臨截肢的殘酷現實。在上世紀90年代的美國,血友病患者所需的重組人凝血因子VIII生產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但國內患者卻面臨一旦禁止進口就無藥可用的窘境。
適逢部分歐美先進藥物尤其是單抗重磅藥物專利已經或即將到期,生物類似藥迎來研發紅利期;國內,以浦東、中關村及蘇州工業園等為代表的新興產業園展現出一幅新圖景。于是,徐霆決定回國創業。同一時期,君實生物、信達生物先后成立,這些企業成為中國創新藥事業的先行者,也是如今創新藥首批成果的栽種者。
不過,當時的中國制藥工業還是仿制藥的天下。投入不多、風險極小,手握幾個仿制藥的藥企賺得盆滿缽滿。“十億投入、十年周期”,外部資金望而卻步。為了解決資金難題,徐霆將回國的初衷——重組人凝血VIII因子和VII因子項目轉讓給了正籌劃轉型的正大天晴。隨后,徐霆將研發方向轉向了生物類似藥,并一度成為國內生物類似藥產品線數量最多的企業,但當初的30多個單抗和蛋白生物類似藥最后賣掉了20多個。早期的技術轉讓,為康寧杰瑞積累了原始資本。徐霆說,雖然這期間做新藥的想法一直沒有改變,但當時他還面臨一個更讓人頭疼的問題——兩眼一抹黑的新藥研發與監管政策。
“今天回過頭看,當年大分子藥物的1到15類分類中有很多東西是十分模糊的,搞不清楚審評制度的要求是常有的事;第二是那時臨床獲批的時間是非常不確定的,我們曾經有一個阿達木單抗的類似藥項目,等待了3年才拿到臨床批件,拿到的時候直接就放棄了,因為太晚了。”實際上,等待3年就拿到臨床批件,已經是當時較快的審批速度。這種源頭的不可控讓制藥人心生不安。
經歷最初十年“摸著石頭過河”,康寧杰瑞是幸運的——從“籌錢做藥”一步步走到了“賣藥賺錢”。如同眾多進入商業化前夜的創新藥企一樣,康寧杰瑞的戰場從實驗室轉移到了市場。
“找朋友”與“搭臺子”
初代Biotech的商業化設想
邁入商業化階段,康寧杰瑞想好怎么做了嗎?
KN035是探路的首個商業化產品,康寧杰瑞為其選定了合作開發路徑。2020年,康寧杰瑞與先聲藥業、思路迪醫藥訂立合作協議。其中,康寧杰瑞作為KN035的原研方負責生產和質量,思路迪醫藥負責腫瘤領域的臨床開發,先聲藥業則負責在中國大陸注冊上市后的獨家商業推廣。
在徐霆眼中,這是性價比最高的方式。“現在的PD-(L)1已經是一個普藥了,就跟阿司匹林一樣。我只需要告訴醫生這是一個什么藥物,再告訴醫生這個藥的特性,讓它迅速進入幾千家醫院,這就是KN035上市后要完成的事。如果花幾年時間自建團隊再進醫院,來不及也不劃算。”徐霆說道。
“找朋友”的手段不僅用在了成熟藥物上。去年8月,康寧杰瑞與石藥集團就Her2雙特異性抗體KN026在中國內地的乳腺癌、胃癌適應癥開發及商業化權利達成合作。康寧杰瑞將獲得1.5億元的首付款和最高可達8.5億元的里程碑付款,以及兩位數的分層銷售提成。同時石藥承擔KN026乳腺癌及胃癌適應癥的后續的臨床開發。由于Her2陽性乳腺癌和胃癌的競爭態勢,和石藥結盟可以加速臨床開發和將來的市場推廣。
圖片來源:康寧杰瑞制藥供圖
在成熟藥物已經完成前期學術推廣和臨床普及,或研發中藥物還需持續投入的背景下,選擇與擁有現成商業團隊的藥企合作,是提前部分兌現管線商業價值、降低持續投入的兩全之策,還能通過資源優勢互補,加速在研產品的臨床開發和商業化進程。
對于康寧杰瑞而言,“節約火力”是因為它還擁有一個更需要猛攻的地帶,那就是雙抗藥物KN046。作為一款靶向PD-L1/CTLA-4的雙特異性抗體,KN046在中國、美國及澳大利亞已開展20余項涵蓋10多類腫瘤疾病、處于各個階段的臨床試驗。其適應癥包括非小細胞癌、肝癌、胰腺癌、三陰性乳腺癌、食管癌及胸腺癌等,即將在2022年申報上市。
目前,全球僅有4款雙抗藥物先后上市,包括Trion/Neovii的Removab(2017年已退市)、羅氏/中外制藥的Hemlibra,安進/阿斯利康的Blincyto以及強生的EGFR/c-Met雙抗Rybrevant。其中A型血友病藥物Hemlibra已在國內獲批上市,為目前唯一一個在國內獲批的雙抗。
在抗腫瘤的雙抗藥物方面,康寧杰瑞的KN046及康方生物的AK104進展靠前。康方生物創始人兼董事長夏瑜曾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AK104的商業化要“自己干”。無獨有偶,在KN046的商業化方面,徐霆也選擇了“自己搭臺”。
與PD-1的“普藥”銷售模式不同,KN046在具有先發優勢的同時,也面臨前路無人趟過的挑戰。怎么進行學術推廣,讓醫生下處方?進不進醫保?不進的話如何放量?怎么推進多方支付以負擔新藥的定價?這些都是擺在徐霆面前的新問題。
在徐霆的設想中,KN046承擔著兩個使命,一是打造“PD-1升級版”的概念,給那些PD-1藥物治療效果不好或不適用的癌癥患者以新的治療希望;二是借KN046這個產品打上康寧杰瑞的烙印,“一提到046就想到康寧杰瑞,一提到康寧杰瑞就想起046。這些都是需要我們自建團隊去教育市場完成的事”。
提到KN046定價時,徐霆的回答很誠懇:“KN046的定價取決于醫保支付和競爭對手兩個因素。”。
正如徐霆所言,正因為藥政對于藥價的指導作用,做藥人要獲得可持續的利潤空間,必須尋求海外市場的支持。“046在國內要解決的還是可及性和醫保支付能力的問題,最終目的還是覆蓋盡可能多的患者人群。而在海外市場,046將解決更多商業回報的問題”。
在海外市場,康寧杰瑞選擇了通過孤兒藥路徑盡快推動產品上市。2020年至今,KN035用于治療膽道癌和軟組織肉瘤、KN046用于治療胸腺上皮腫瘤、KN026及KN046用于治療胃癌及胃食管連接部癌的聯合療法先后獲得FDA孤兒藥資格。申請孤兒藥資格認定,被視為一種快速上市策略——先上市,再拓展適應癥并開發市場。
至此,康寧杰瑞描繪出一張初代創新藥企的商業路線圖——將有限的凈利與預算投入到最具商業潛力的重磅產品;國內以進入醫保目錄為最大目標,海外市場則成為利潤承載市場。這番策略是否顯效,或許要等待相關藥物如期獲批后才能見分曉。
行業并未進入寒冬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捱到春天
自家藥物在海外上市是包括徐霆在內不少國內做藥人的愿景。這既說明了新藥的臨床試驗結果獲得成熟市場的肯定,也意味著藥物的利潤有了可預期的保障。但愿景之所以美好,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為難得。
隨著2015年我國藥品審評審批制度改革、大批海歸科學家回國投身創新藥事業以及業外資本源源不斷涌入,我國創新藥事業進入前所未有的蓬勃發展期。數據顯示,2021年全年,我國首次申請上市新藥項目數量達到198個,超過2020年全年;上市新藥數量則達到97個,創下歷年新高。根據申報項目數量,預計2022年上市新藥數量還將迎來更大幅度增長。
新藥臨床試驗項目數量也持續增長。2018年以來,CDE批準的新藥臨床試驗項目數量增速在30%~40%左右。2021年新藥臨床試驗項目數量增速回升至40%以上,其中III期臨床試驗項目數量突破性增長達378項,同比增速達36%。
圖片來源:康寧杰瑞制藥供圖
2021年,在全球創新藥交易中,中國交易數量僅次于美國。國內共計2個創新藥獲得FDA批準上市,另有10個創新藥項目處于NDA/BLA階段。
可以說,以徐霆為代表的這一代創新藥研發者和企業家,見證了創新藥培育的土壤從一片荒漠演變為一方沃土,曾經播種都難的創新藥事業邁入了成果收獲期。
然而,熱潮之下也有冷靜思考的聲音傳出。國家藥監局藥品審評中心前首席科學家徐增軍就表示:“目前階段,first-in-class的新藥還沒有看到,也不能說沒有,但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此外,一向對創新藥表示出“買單”態度的資本也悄然生變。過去幾個月,醫藥企業IPO破發不再是意外事件。依靠PPT展示漂亮的研發管線,卻無產品商業化的生物制藥企業面臨估值和融資的雙重滑鐵盧。
徐霆并不諱言“泡沫”的存在,他認為,過去適度的泡沫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行業發展。而眼下已經或即將到來的“擠泡沫”,也意在不讓生物醫藥產業在虛假繁榮之下出現倒退,而是回歸理性與健康的成長。“資本就看熱門靶點,沒有熱門靶點就融不到錢。最后出現了熱門靶點研究扎堆,臨床資源浪費的局面。擠掉這樣的‘泡沫’,對行業和資本都有好處”。
行業或許還未進入最嚴酷的寒冬,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捱到春天到來。徐霆認為,需要擔心的并不是“內卷”,因為優勝劣汰是行業規律,最終仍有一批企業能夠活下來。股市出現破發很正常,“值得擔心的是以上市為目的來做藥,我去買專利也好、引進產品也好,如果我的最終目的是在上市后賣掉這家公司,這是行業也是資本市場的監管機構不愿意看到的。”
而對于行業熱議的First-in-class和Best-in-class,徐霆認為,這不應該成為做藥的目的。“做藥的目的始終應該是解決臨床需求。比如現在阿司匹林用得很好,沒有必要再去做一個跟阿司匹林競爭的新藥物。”他補充道。
《仿制藥的真相》一書描述了這樣的情境:仿制藥的生產者們在美國藥監局門外徹夜排隊,誰先叩開大門,誰就能率先搶占專利藥以外的市場并能獲取獨占利潤。這時,誰在大量同質化的研發中跑在前面,誰就是勝者。但顯然,拼速度的法則在創新藥領域并不總是適用,誰能滿足未被滿足的臨床需求,才是創新藥研發的題中之義。
記者手記|藥物寫進處方才是創新藥企業的成功
或許到今天,像徐霆一樣的我國初代創新藥企掌舵者們才深刻明白,中國的創新藥不能只活在PPT或路演材料里,只有成功寫進處方,創新藥企業從實驗室到市場的閉環才算完成。
在接到獲批上市的喜訊后,創新藥企業開始嘗試用不同的路徑把藥賣到患者手里:授權合作、建銷售團隊,甚至是在研發后期就將部分項目授權出去。這是因為創新藥企業手中只有有限的硬幣,必須投入勝率最大的閘口。而在上市后,藥企還面臨壓價上量還是保價自銷等諸多選擇。
據不完全統計,2015年至今,我國在臨床的新藥項目已超過1600個。按照一半的成功率,800個藥品將面臨不同程度的商業化挑戰。
記者:陳星
編輯:梁梟
視覺:鄒利
排版:梁梟 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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