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孫磊    每經編輯 裴健如

本該在2025年結束任期的大眾汽車集團CEO赫伯特·迪斯，被一場董事會特別會議宣布提前“下課”。

日前，大眾汽車集團宣布，迪斯將于8月底離職，原保時捷CEO奧博穆將作為其繼任者，自9月1日起擔任大眾汽車集團CEO。

據了解，大眾汽車集團監事會在此前一周就啟動了對迪斯“下臺”的討論，在這關鍵的7天內，迪斯仍然奔走在推動大眾汽車集團轉型的一線。彼時，他正在大眾汽車位于美國田納西州查塔努加的工廠進行視察，對自己即將提前卸任的事情毫不知情。而在得知自己將要“被離職”的消息之后，迪斯僅有24小時的考慮時間。

盡管罷免了迪斯CEO的職位，但大眾汽車集團仍禮貌性地對其工作給予肯定。大眾汽車集團監事會主席漢斯·迪特·潘師代表監事會表示：“在擔任大眾汽車乘用車品牌管理董事會主席和大眾汽車集團管理董事會主席期間，迪斯在推進集團轉型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集團及旗下品牌的未來競爭力進一步提升，創新能力和盈利能力得到強化。”

據悉，迪斯離職后將以顧問身份繼續為大眾汽車集團工作，直到2025年秋季合同結束。

CARIAD進展不順或是導火索

迪斯此次下臺的直接原因或是汽車軟件公司CARIAD的進展不如預期。據路透社援引的一位知情人士稱，最終迪斯下臺正與他領導的CARIAD公司有關：“CARIAD在他的任期內成立，但遠遠超出了預算，并且在推出新軟件平臺的目標方面也落后了數年。”

迪斯多次提出大眾汽車集團要加強軟件開發能力才能在未來保持領先，并且超越特斯拉，而CARIAD就是這一戰略最核心的部分。CARIAD也由迪斯親自督辦，負責Software 2.0軟件的研發，并將其應用到大眾、奧迪、保時捷等品牌的新車型中。

但在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后，CARIAD卻沒能按時完成研發工作，這也導致包括保時捷Macan EV、奧迪Q6 e-tron等車型從2023年延期到2024年發布，奧迪Artemis技術平臺也將延遲，甚至賓利2030年電動化的目標也受到影響。

知情人士告訴《歐洲汽車新聞》，奧迪Artemis項目原計劃在2025年推出高階自動駕駛純電動新車，但因為軟件業務不及預期，目前內部代號為Landjet的第一款量產車極有可能被延遲到2026年底，甚至2027年才能推出。

此外，由于軟件支持不到位，奧迪Landje項目已放棄由CARIAD研發的2.0版本軟件系統，換而采用作為Plan B的臨時1.2軟件方案。1.2版本是一個折中方案，據消息人士透露，即使是采用計劃外的Plan B，新車研發和量產已經遠遠落后于預期。

大眾汽車集團勞資委員會負責人Daniela Cavallo抱怨稱，迪斯親自負責的大眾軟件部門表現不佳，迫使集團旗下的高端品牌奧迪和保時捷，在等待大眾汽車集團新技術推出期間，不得不依賴自己的軟件系統。

在7月8日的監事會會議中，迪斯承認了該項目遇到的問題，并宣布修改軟件戰略，由大眾品牌負責研發，CARIAD負責輔助工作。“CARIAD不是簡單地造車，在不同項目中遇到問題、失敗是很正常的。但是，這并不意味著CARIAD失敗了。”迪斯說。

原大眾汽車集團CEO赫伯特·迪斯（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CARIAD可能給大眾汽車集團和各個品牌帶來了太多的問題和挑戰。”德國杜伊斯堡汽車研究中心主任費迪南德·杜登霍夫認為，“錯過生產啟動和軟件問題已經花費了（大眾汽車集團）很多錢。”而對于早就對迪斯不滿的大眾汽車集團監事會來說，終于抓住了可以讓迪斯離開的那個理由。

多次站在工會的對立面

事實上，在迪斯下課之前，其曾多次因為強硬的成本削減計劃、與監事會的失和，以及和工會的長期博弈等，被傳出將卸任大眾汽車集團CEO一職。而在這個過程中，迪斯在大眾汽車集團中的權力范圍也被大幅縮減。

公開資料顯示，迪斯于2015年加入大眾汽車集團，在2018年接替了前大眾汽車集團CEO馬蒂亞斯·穆勒的工作，成為集團新掌門。身為職業經理人，迪斯以“成本殺手”和激進的改革者在行業著稱，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讓其站在大眾汽車集團工會的對立面。

迪斯擔任大眾汽車集團CEO時期，大眾汽車集團曾宣布在全球范圍內裁員3萬人，這將幫公司減少37億歐元的支出，這樣的動作招致了工會的不滿。此外，在任期間，迪斯曾多次和大眾汽車集團的勞工領袖發生沖突，而后者在監事會中擁有大約一半的選票。這些問題為迪斯的離職早早埋下了隱患。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李星 攝（資料圖）

在與工會的博弈過程中，雖然最終以擁有大眾汽車集團一半以上投票權和31.4%股權的保時捷和皮耶希家族的出面力挺讓迪斯保住了大眾汽車集團CEO職位，但是他也因此交出了繼續領導大眾乘用車品牌的權力，還在此前因不當言論在大眾汽車官網當面道歉。

此前，迪斯經常公開警告說大眾汽車落后于特斯拉的行為拖累了大眾汽車的市值。他提出大眾汽車最遲2025年要超越特斯拉，成為全球電動汽車的領導者。但這樣的定位似乎并沒有讓監事會滿意，相反，迪斯過于熱衷捆綁特斯拉，反而讓監事會認為是在削弱大眾汽車的地位。

雖然迪斯卸任有些突然，但路透社援引Cox Automotive分析師Michelle Krebs的說法表示：“迪斯的離開并不令人意外，他的任期充滿了障礙和爭議。”杰富瑞分析師Philippe Houchois則在一份報告中寫道：“鑒于最近幾個月他被邊緣化的程度，大眾汽車集團首席執行官迪斯的離職不足為奇。”

而此前力挺迪斯的保時捷和皮耶希家族，在態度方面發生了急劇轉變，這兩大家族對迪斯的支持開始崩塌。這種變化直接導致由兩大家族代表、德國下薩克森州官員和勞工領袖組成的大眾汽車集團監事會，于7月20日對迪斯在大眾汽車集團內的命運做出了決定。

對于迪斯的提前“下課”，中博聯智庫特聘專家張翔分析稱，這一方面與大眾汽車集團向新能源汽車轉型發展較慢有關，例如去年在中國市場只售出7萬多輛電動車，未達到10萬輛的既定目標，同時大眾汽車在軟件方面也比較滯后；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迪斯過往有些言論比較激進，工會對他的意見很大，兩方矛盾較多。

大眾還能不能超越特斯拉？

與迪斯相比，繼任者奧博穆在大眾汽車集團的根基更為深厚。早在1994年他就加入奧迪，在2015年升任保時捷執行董事會主席，并隨后在2018年進入大眾汽車集團管理董事會。而在大眾汽車集團監事會方面看來，奧博穆可能是更全面的管理者，能夠關注到業務運營層面。

在奧博穆任期內，2021年保時捷營業、利潤雙雙大增，營收同比增長15%，增加44億歐元至331億歐元，銷售利潤增長11歐元至53億歐元，同比增長27%。同時，奧博穆還曾作出支持保時捷首款電動車Taycan的冒險決定。目前，該車銷量現已超過品牌明星車型保時捷911。

原保時捷CEO奧博穆（圖片來源：保時捷中國官微）

彭博情報分析師邁克爾·迪恩在其研究報告中表示，大眾汽車集團管理層的變動“完全是為了加速超越特斯拉，成為電動汽車領域的領導者”。同時，迪恩還稱奧博穆是“大眾汽車集團內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過，硅谷風險投資家Evangelos Simoudis則對大眾汽車集團的此次人事調整表達了擔憂。他評價迪斯對汽車有更廣闊的視野，“這顯然造成了一定的摩擦”。而對于繼任者他表示：“當我看到奧博穆進來時，我看到一個汽車人又進來了。”

對于大眾汽車集團而言，雖然迪斯卸任了CEO的職務，但電動化轉型是當下更為重要的課題。有觀點認為，在迪斯因為改革觸動其他人利益的背景下，奧博穆是否會因礙于人情，奉行較為緩和的改革措施，在投入電動化轉型與繼續依賴燃油車產品、維持比較漂亮的賬面數字之間尋求一種平衡，尚是未知數。

同時，奧博穆擔任大眾汽車集團掌門人還可能會影響到今年晚些時候的保時捷獨立上市計劃。一方面，奧博穆將保留在斯圖加特的保時捷崗位，另一方面還要前往沃爾夫斯堡處理集團的事宜。他將被迫在經營全球第二大汽車集團，以及籌備德國過去幾十年規模最大的公司上市之間來回奔波。

Bernstein分析師丹尼爾·洛斯卡也認為，這樣的安排與大眾汽車集團宣稱的保時捷獨立上市目標背道而馳。大眾汽車集團原本希望讓保時捷獲得更大的“自由”。“如果你試圖賦予保時捷更多獨立性，那么此舉將適得其反，同時會加劇外界對于大眾集團錯綜復雜的公司治理結構的擔憂。”洛斯卡說。

值得注意的是，資本市場對大眾汽車集團的此次人事調整似乎并不看好。在換帥消息傳出后，大眾汽車集團的ADR（美國存托憑證）下跌了1.75%。或許接下來，大眾汽車集團發展的關鍵在于：奧博穆是否會繼續推動迪斯的電氣化轉型戰略？大眾汽車集團最終能否超越特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