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葉曉丹    每經編輯 文多    

隨著數字外貿的興起，跨境交易的數字化也正不斷演化。在已經過去的2022年，商品流、物流、資金流正在發生著不盡相同的故事。我們在《疾風駭浪，2022出海企業的“難”與“敢”》（http://www.uoper.xyz/articles/2022-12-19/2599956.html）一文中，梳理了過去一年出海企業遭遇的商品流和物流的故事。

同樣是2022年，匯率風險、跨境支付形態的變化，則給出海企業帶來了新的風險和挑戰。同時，歐美市場的需求疲軟和對新興市場的挖掘，帶來了跨境支付的多元化需求。

面對新局面，出海企業如何做好匯率風險中性管理？疫情防控措施調整后，跨境支付是否還能持續過去兩年的高光？如何看待出海需求的“波峰”和“波谷”？

告別疾風駭浪的2022年，2023年，國內出海企業將面臨怎樣的變局？歲末年初，我們持續聚焦和對話出海企業。在跨境支付領域濡染多年的PingPong，服務國內超百萬中小企業，相比于商品流和國際物流，跨境支付資金流的變化，或許為我們提供了分析和研判出海形勢的另一視角。

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專訪了PingPong聯合創始人盧帥，拆解2022年出海背后資金流的變化和故事，分析2023年新變化。

截至2022年底，PingPong擁有全球分支機構近30家，業務覆蓋超過200個國家和地區，重要合作伙伴超過200家，包括100+電商平臺與100+金融機構。單日交易峰值超過5億美元，累計交易金額超過900億美元，服務賣家數超百萬。

PingPong聯合創始人盧帥 圖片來源：受訪對象提供

全球貿易數字化程度不斷加深

NBD：近年，支付機構端正積極擴寬跨境業務，比如說義烏小商品城的Yiwu Pay等，從中國支付清算協會發布的數據來看，過去兩年，支付機構跨境人民幣業務呈現了較高的同比增長，強勁增長背后反映了怎樣的發展趨勢？后續是否還有可能維持高速增長勢頭？

盧帥：十年前的跨境支付所承載的，更多可能是以個人匯款為主的勞務資金這樣的場景。而現在的跨境支付，尤其以PingPong為代表的新興跨境支付公司，所提供的服務，更多是對企業端的服務，而不是對個人端的服務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我覺得是因為過去的十年中，在全球貿易領域發生了一些非常深遠的變化。具體來說，全球貿易的數字化程度，實際上是在快速地加深。由于全球貿易本身非常龐大，有幾十萬億美元的體量，所以數字貿易在其中的滲透力，即使增加1%，也有幾千億美元的體量，是一個非常快速和巨量的變化。而這個變化，我們能看到還在不斷地持續和深化。

過去10年，全球貿易正在快速數字化：首先是引入了新的參與者，除了過往外貿企業、進出口商，如今還有國內非常多的產業帶制造企業。其次，貿易的形式更多元化，過往大單、長周期的一般貿易是主要的外貿形態，而現在小額、高頻的跨境貿易正在興起。第三，新的跨境貿易電商平臺、數字化物流商以及金融機構都正在深度參與到全球貿易數字化的浪潮中。

全球貿易的上述變化帶來新的參與者、新的交易場景和交易方式，創造了新機遇；我們認為，如果能抓住這樣的機會，服務好新的參與者和新交易場景，會帶來新發展、產生新價值。

NBD：前兩年跨境支付增長加快背后，有疫情推動線上跨境貿易和線上支付使用的因素，如果2023年疫情對進出口貿易影響逐步降低，線下交易恢復，對跨境支付會不會有一些影響呢？

盧帥：這其實是一個挺有意思的問題，全球貿易受地緣政治和大環境的影響比較明顯。過去兩年，疫情、國際地緣政治等因素對全球貿易都產生了直接的影響，這點毋庸置疑。

但我想強調的是，跨境支付是服務全球貿易數字化的，目前，全球貿易數字化在整個全球貿易的大盤占比還非常低，而在全球貿易的總量可能存在波動的情況下，全球貿易的數字化程度是在不斷增強的。這個趨勢，實際上大家是有共識的，你可以把它看成，全球不確定性中的確定性。

全球貿易數字化程度不斷加深，并不是一個趕時髦的東西。它是技術變化引起的代際更迭，就像是智能手機最終會取代普通的功能手機一樣，這種更迭會帶來更高的效率。它的程度是不斷加深的，所以說，這是非常大的一個確定性。

圖片來源：攝圖網-500450700

2023年，企業需加強匯率風險中性管理

NBD：2022年，不論是傳統外貿還是數字外貿，國內的企業都不容易，遇到了非常多的挑戰。國際貿易我們之前有關注商品流、物流，從跨境支付的角度，我們也想了解一下，這一年，跨境支付“資金流”的情況怎么樣？國內出海企業在2022這樣充滿不確定性的一年中，在“資金流”方面，會遭遇哪些挑戰和沖擊？

盧帥：2022年其實是充滿變化的一年，在資金方面，我們看到最大的一個變化或者說特點，其實來自外匯方面。

過去的一年，國內監管方面更多強調“匯率風險中性”。中國外貿發展的幾十年時間里，在較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單邊升值的走勢，期間匯率波動不大，相對來說匯率較為平穩，大家對此也有共識。

但最近的幾年，隨著國內匯率形成機制改革的深化，疊加外部環境影響，人民幣匯率單邊上漲的預期被打破了，雙向波動越來越頻繁。尤其是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在過去幾年呈現明顯的雙向波動。

人民幣匯兌短時間內波動性較為明顯，這就對進出口企業的經營帶來了實際的影響，因為匯率波動造成的匯兌損益會直接侵蝕企業的凈利潤，在匯率波動大的時候，甚至可能會侵蝕掉一家外貿企業全年的利潤。

基于這種風險，匯率風險中性的需求也隨之誕生。企業更希望使用一些科學的避險管理手段，規避匯率波動的風險，而出海企業這方面的需求還沒有很好的解決方案。

PingPong的角色定位也非常清楚，就是幫助客戶優化匯率風險管理能力，幫助中國的中小企業面對、解決他們面臨的外匯波動相關的風險，為企業出海的資金安全保駕護航。

NBD：歐美通脹以及需求疲軟等情況，導致國內不少企業反饋歐美市場外貿訂單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下滑。開發新興市場、尋找新增量是目前不少外貿企業正在努力的一個方向，從跨境支付服務的角度來看，這對你們提出了哪些新要求？

盧帥：2021年我們觀察到，中國的外貿企業出口越來越多元化。以前可能以歐美市場為主要市場，但是受各種外部原因的影響——包括歐美通脹對需求端的影響，中國外貿（相應）及時調整，韌性展示出來了，除了出口歐美，也有出口東南亞、中東等新興市場。尤其是2022年中東市場，世界杯等大型的體育賽事和消費場景在出現，帶來了新的跨境貿易需求。

所以我們看到，中國中小企業的貿易真正是全球貿易，不僅關注發達國家市場，在發展中國家也在快速地開拓市場，或者說在獲取新的商機。這也帶來新的變化。中小企業出海的資金來源越來越多樣化，支付形態上，有B2C交易，也有B2B跨境支付；采購形式上，涌現出越來越多的小額采購；跨境結算的幣種也日益多元化，除了常見的美元，還有很多小幣種。

事實上，很多小幣種和人民幣還沒有直接兌換的途徑，需要通過第三方幣種做橋接，進行轉換。這也給像PingPong這樣的新興跨境支付服務商帶來了新的挑戰和機遇，要支持全球貿易，就必須能夠承受和擁抱全球交易的多元化，為出海企業提供面向全球各主要國家的支付交易，同時提供匯兌風險方面的避險方案，這些事情非常瑣碎，但對我們卻是非常重要的支點，是我們的價值所在。

圖片來源：攝圖網-500559723

中小企業出海多元化趨勢明顯

NBD：2022年10月和11月，從國內出口額數據來看，呈現了負增長的情況。有不少分析認為，一方面歐美等市場需求疲軟，另一方面，此前囤貨導致的清庫存階段仍在持續，預計2023年的年中前后需求將逐步釋放，從PingPong平臺的跨境交易活躍度和您個人觀察來看，怎么預判2023年的走勢？

盧帥：PingPong服務的客群，跟一般貿易相對來說是有很大的重疊，但是也還是有一些不同。我們其實服務的都是中小企業，但是這些中小企業是大部分直接對小商戶，或者對C端進行銷售的，他們其實更貼近終端市場，對于他們來說，整個銷售鏈條里面的庫存其實并不是那么大，變化起來也更容易。

第二是波峰和波谷，在數字貿易這個領域里面，我覺得峰和谷可能都會更加平緩一些，不會那么劇烈。

第三，我們的客戶是以中小企業為主，它有一個好處是能持續地去尋找商機，具有韌性和創造力。疊加疫情防控措施調整等利好因素，在接下來兩個季度里面，雖然大勢上可能還是逆風而行，但是總體上，這些中小企業應該會有新的收獲。能看到它們干勁十足，很多已經出海拓市場了。

其實最差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當你在谷底的時候，你的各方全都是上坡路，你不管往哪個方向走，你都是在走上坡路，都是在向上走的，在向光明走。所以我覺得的確有困難，但是只要往前走，每一步都比前一步要更好，都是在向上走了。

NBD：這兩年大家在關注中國企業“出海”，我們注意到有一類是傳統的貨品外貿出海，還有一些是服務和技術出海。從你們的營收構成來看，主要哪部分市場占比大？怎么看這股趨勢？

盧帥：總體上還是以貨物貿易的客戶為主，第一它體量更大，中國進出口總額里面，絕大部分是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本身占中國進出口的比例可能就比較低，所以我們客戶以貨物貿易為主，也是正常的。

第二，對于服務貿易，可能更多是以制造業，或者以先進制造為基礎的服務貿易。與之相較，以智能制造為核心的新興服務業，它會產生非常多的機會在里面。

NBD：PingPong在近期數貿會上宣布了和浙江農商銀行的合作，此前，PingPong已經與多家銀行進行了合作，在跨境支付領域，PingPong和銀行是有一定的競爭關系的，PingPong為什么會選擇銀行作為合作伙伴？PingPong和銀行的合作能夠為跨境賣家帶來哪些便利？

盧帥：PingPong在2021年應該是做了超過人民幣2000億元的結算資金，這些大概占全中國外貿進出口總額的1%，這些是我們處理的，其實已經挺大了，但是還遠遠不夠，因為還有99%并不是我們進行服務的。我們希望在未來數年能再擴大10倍、20倍，能服務全中國10%和20%這樣的跨境交易。但實際上來講的話，單獨靠自己基本上不太可能。因為中國的進出口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開放平臺，沒有一家是能夠在其中一家獨大的，這是一個事實。

另一個角度看，對于我們來說，希望能輸出PingPong這套全球化支付的數字化運營網絡，這樣的全球化網絡具有挺高的門檻，如果現在再有一家企業，它如果想做這個事情的話，至少也要花跟我們一樣長的時間，去構建這樣的一個網絡，然后才能開展業務。

所以我們做了一個向外輸出能力的選擇，跟支付行業里面已有的一些玩家、重要的參與者進行深度的合作。

銀行，尤其是國內的國有銀行和股份制銀行，一直是中國的出口貿易里面最主要的金融服務提供者。但他們的外貿企業客戶，其實在過去的十年里面，也在不斷變化。以前可能是以線下貿易為主，但是在過去的十年里面，他們的客戶其實自身也在不斷地數字化，越來越多地開展數字出口貿易。這些客戶對小額高頻的跨境支付的需求，其實也在大量涌現。

過去的一年，我們和中國銀行、浙江農商行等國內數十家銀行進行合作，這個合作的實質，是把我們在全球跨境支付的網絡和服務嫁接給銀行。在我們提供的全球收付服務和支付網絡的基礎上，再進行進一步的、適應他們客戶的改造，變成給他們客戶提供跨境支付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