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文巧    每經編輯 蘭素英    

當地時間1月16日~20日，素有“世界經濟風向標”之稱的世界經濟論壇2023年年會（也稱“冬季達沃斯”或“達沃斯論壇”）在瑞士東部小鎮達沃斯拉開帷幕。這是該論壇年會自新冠疫情暴發后首次于冬季以線下方式舉行。

在過去的三年多時間內，新冠疫情給全球帶來了巨大的沖擊。自疫情暴發以來，新冠就是每一年達沃斯論壇的熱門議題，本次論壇當然也不例外。

當前，新冠疫情已經進入一個新的節點。“雖然世界擺脫了曾經的嚴峻局勢，但應避免用‘過去時’來定義這場大流行病。”英國帝國理工學院免疫學教授丹尼·阿特曼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

在主題為“新冠疫情現狀”的會議上，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首席執行官賽斯·F·伯克利（Seth F. Berkley）也表示，現如今，找到疫苗需求變成了一種挑戰——因為有些國家認為新冠疫情已經過去了，但其實并沒有。

同時，人們理應充分預料到，未來勢必會有更多的傳染病暴發。而至關重要的是，世界應當如何阻止許多病原體演變成大流行病，以及當其演變成大流行病時如何更好地采取應對措施？

“我們從大流行中汲取的主要教訓之一是，需要加大對衛生系統的投資，加強全球（對突發衛生事件）的應對能力。”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發言人告訴每經記者。

圖片來源：世界經濟論壇官網

“或已進入地方病狀態”

駐足在三年后的分岔路口，人們應當如何認識疫情的現狀？

中國香港大學病理學系臨床醫學教授、澳洲皇家病理科醫學院榮授院士黎國思（John Nicholls）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認為，“從現在的狀況來看，我們或許已經進入地方病，而非大流行病的狀態。歷史表明，迄今為止，除了SARS之外，人類還未根除任何新出現的病毒。我們應該學會適應它們——但是一旦其暴發，則必須進行隔離，防止（病毒）進一步傳播。”

“但是，我們必須避免過早地談論這種流行病已經結束。在美國，平均每天仍有526人死于新冠，這是自去年10月、11月來的情況。令人失望的是，如果我們加強疫苗注射等有效干預措施，很多死亡本來可以避免。”1月18日，主題為“新冠疫情現狀”的會議上，美國哈佛大學陳曾熙公共衛生學院院長米歇爾·威廉姆斯（Michelle Williams）如是說道。

她同時表示，人們應該關注新冠帶來的長期影響，“長新冠將是一個現實問題，僅在美國，超過17.4萬嬰兒的生命歷程將受到這一流行病的影響。并且，這不僅會影響個人和家庭，根據哈佛大學，其帶來的經濟耗損將達到3.7萬億美元。”

不僅是威廉姆斯，丹尼·阿特曼也向記者表達了相似的擔憂，“這是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并存的時代。在歐洲和美國這些擁有四劑高效疫苗的國家或地區，顯然已經擺脫了2021年的嚴峻局勢——那時候重癥率和病死率都極高。”

“但我很擔心，有人用‘過去時’來定義這場大流行病。奧密克戎亞變體更廣泛的傳播意味著傳播速度更快，由此帶來的感染將是大范圍的。”他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2022年，即便是在疫苗接種率非常高的英國，長新冠病例仍增加了70萬人。”

當前，奧密克戎亞變體XBB.1.5、德爾塔正在以美國為代表的許多國家中快速傳播，由德爾塔亞型AY.45和奧密克戎亞型BA.4/5重組后的“德爾塔克戎”毒株也在泰國等多國檢測出來。

應加大對病毒識別技術的投資

在當天的會議上，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首席執行官賽斯·F·伯克利（Seth F. Berkley）表示，疫情初期，全球面臨的挑戰是獲得疫苗供應。而現如今，找到疫苗需求也變成了一種挑戰——因為有些國家認為新冠疫情已經過去了，但其實并沒有。

圖片來源：“新冠疫情現狀”會議截圖

新冠疫情暴發后，GAVI在全球疫苗研發和分配的環節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我們從大流行中汲取的主要教訓之一是，需要加大對衛生系統的投資，加強全球（對突發衛生事件）的應對能力。”GAVI發言人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說道。“新冠疫情之初，在疫苗生產和推廣以及醫療體系等多個方面，各國并未做好準備來應對。最終，衛生系統不堪重負，負面影響蔓延到其他的基本衛生服務上。”

正如GAVI發言人所言，世界需要從新冠疫情中汲取重要的教訓。在黎國思看來，“新冠疫情也展示了，從人們身上收集樣本并進行快速檢測的能力是多么重要。這意味著，不僅要有能力就地收集樣本，還應該投資于能夠快速識別病毒的技術——這將迅速提高我們對正在傳播的呼吸道病毒的了解。”

在大自然中，依然有許多人類未知的、在動物中傳播的且具有成為大流行病潛力的病原體。對于這一點，在采訪中，黎國思重點強調了兩個詞——“全球”和“監測”，即，這些病原體需要在全球范圍內進行持續監測。

實際上，這是他過去20多年在香港大學一直專注的事情。1997年，H5N1病毒的暴發使科研人員認識到需要持續監測動物種群中傳播的病毒。“出現新的病毒后，我們才能確定其對人類的潛在風險。”他告訴記者。

“歷史表明，大多數新出現的病毒都是在動物種群中出現的。風險在于，高密度人口的地區通常有高強度農業，這意味著病毒可能將發生大規模傳播。”黎國思說道。“其次，由于缺乏冷藏措施或一些文化偏好因素，活體動物市場可能將成為暴發的潛在來源。”

在香港大學，黎國思所在的科研團隊開發了一個針對新出現的病原體的風險評估系統，如果在動物（主要是家禽和豬群）中發現新病毒，在評估其是否會對人類構成風險后，他們會與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和WHO聯系來反饋這些信息。

“我們需要汲取在SARS和MERS之后仍未汲取的教訓，了解如何投資于全面的全球大流行病防范措施，尤其是基因組測序等。”他表示。

通過新冠疫情，全球在病毒測序方面的確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世衛組織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透露，對現有和新出現的病原體的持續檢測、監測和評估已成為全球優先事項。“數據顯示，2021年3月，54%的國家具備這種能力；到2022年1月，由于在新冠期間進行了大量投資，這一數字已增加到68%。在序列數據的公開共享方面也取得了更大的成果：到2022年1月，公布病毒序列的國家較一年前增加了43%。”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11385119793

通關鑰匙：充足的疫苗和藥物供應

從新冠疫情中，已經足以體會到疫苗的重要性。未來，對于任何一種具有快速傳播威脅的病毒，是否有可能和有必要提前準備疫苗呢？

“其實很難預測哪種病毒會進入人類并引起大流行病，因此，幾乎不可能提前制造疫苗，”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W. Harry Feinstone分子系微生物學和免疫學教授兼副主席安德魯·佩科斯（Andrew Pekosz）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說，“但我們可以做的是，了解不同類型的病毒感染需要什么樣的疫苗，并對其進行試驗。然后再設計疫苗使之專門針對實際傳播給人類的病毒。”

黎國思也認為，從現實的角度來看，提前制備疫苗這一點難以達成。“現實情況是，對于許多生物技術公司來說，疫苗生產并不能產生利潤。他們花費了數百萬美元來開發和評估疫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但許多疫苗從未被使用過。例如，H5N1疫苗就從未進入普通人群。而有些疫苗例如說季節性流感疫苗，也需要每年更新。”

既然提前制備并不可行，那么當疫情不可避免地來襲時，如何確保疫苗研發盡快準備就緒？更重要的是，如何確保疫苗和藥物更公平地分配？

在疫苗分配的議題上，伯克利透露，在（疫情）第一年，GAVI制定了為中低收入國家分配9.5億劑疫苗的目標，最終這個數據大約為9.3億劑。到今天，中低收入國家中仍有一半的第一針接種率僅為53%，而全球平均接種率為64%。

“在我看來，這個問題（指疫苗分配問題）甚至比疫苗本身更嚴重——它可能適用于幾乎所有的醫療用品和設備。”佩科斯向記者說道。“目前的流感疫苗生產模式可能值得考慮。一個中央實體——通常是世衛組織——就一種疫苗的基礎毒株提出建議，全球許多不同的制造商則為他們特定的國家和地區來生產疫苗。”

“大流行凸顯了區域性疫苗供應彈性面臨的緊迫挑戰，這是全球衛生安全的一個關鍵因素。 我們通過COVAX機制已運送了超過18億劑新冠疫苗，其中超過6億劑運往非洲，但對非洲來說，早期的（疫苗）延遲還是說明未來的供應安全問題亟待解決，”GAVI發言人說道。

在黎國思看來，疫苗的分配非常復雜，因為知識產權、安全、質量的考慮也會給許多地區帶來諸多問題。 

封面圖片來源：世界經濟論壇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