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段煉    

兔年來臨，是時候認識真正的兔子了！

鼠兔長得既像兔子又像老鼠，它到底和兔子是什么關系？

“世界第一兔”雖出土于我國，但白兔直到明代崇禎年間才傳入我國，那么歷史文獻中的白兔哪里來的？

兔子不僅在醫學領域貢獻巨大，在數學界也不遑多讓。

什么是“兔肉綜合征”？

這還要從動物分類學的兔形目（Lagomorpha）說起。

兔子的起源考證并不容易，因其骨頭小、質量輕，且多經肉食動物吞食，留存的化石很難被發現。目前，世界最早的兔形目動物化石，是在我國內蒙古二連盆地發現的遠古道森兔，距今5500萬年，被稱為“世界第一兔”。

距今約4500萬年前，兔形目從亞洲擴散到了北美洲，逐漸分化成兩大分支。

亞洲的一支，逐漸演化成了今天的鼠兔科（ochotonidae）。鼠兔科，顧名思義，長得既像兔子又像老鼠。2022年，因呆萌長相火遍全網的伊犁鼠兔就是其中成員。它是我國新疆的特有種，也是世界瀕危物種，現存已不足1000只。目前，全球有30種鼠兔，近90%在我國有分布，其中11種是我國特有種。

天山的伊犁鼠兔。圖源：央視新聞微博

北美洲的一支，則演化出兔科（Leporidae）。兔科現存有11個屬，兔屬、穴兔屬和棉尾兔屬數量最多。其中，10屬都是穴兔類（注意不是穴兔屬），即在洞穴中生活，只有兔屬為曠兔類，終生在地面生活，不挖掘地洞。

我們比較熟悉的野兔和家兔，分別為兔屬和穴兔屬。我國共有9種野兔——華南兔、雪兔、東北兔、東北黑兔、草兔、塔里木兔、高原兔、西南兔和海南兔，從名字就可以大致判斷其分布區域。

兔子位于食物鏈的低端，是飛禽走獸都喜歡的獵物。為了生存，兔子演化出了高度發達的感官：一對大耳朵，每只都可以單獨轉動，全方位捕捉聲源；一對位于頭部兩側的眼睛，近乎360度的視野；抽動的鼻子，以觀察環境氣味。

除此之外，穴兔和野兔還有不同的應敵之法。

穴兔喜歡在河岸和灌木叢中筑穴，它們的地下洞穴十分復雜，有多條通道彼此連接，最深可達3米，堪稱隧道迷宮。地下洞穴就是它們的庇護所，即便在進食和玩耍時，它們也會待在離洞口很近的地方，一旦敵害來襲，就迅速竄入洞中。

一些時候，它們還會通過露出尾巴下的白斑或用后腿重擊地面來提醒其他同伴有危險。

穴兔挖掘的地下洞穴。圖源：紀錄片《穴兔的秘密生活》

地下洞穴還是穴兔的育兒所。小穴兔剛出生時，身上是沒有毛的，不能視物，毫無生存能力，3周內都無法離開地下洞穴生活。不過，一旦生存下來，穴兔能夠活10年或者更長時間。

一只4周大的小穴兔在地下洞穴內洗臉。圖源：紀錄片《穴兔的秘密生活》

野兔不挖洞，在地面生活，沒有遮蔽之所，只能奮力奔跑。野兔依靠極快的速度來逃脫敵人，通過強有力的后腿和腳，它們在短距離內的速度能高達每小時80千米。它們還常常沿著曲折的路線逃跑，或是躍入空中，以擾亂捕食者的視線，從而逃脫。

小野兔沒有洞穴可住，最多有個草窩休息。所以不同于柔弱的小穴兔，它們一生下來就有毛，眼睛睜開后，一個小時就能奔跑了。

穴兔是群居動物，一般十幾只共同生活，內部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一只雄兔通常有幾只雌性的繁育伙伴，為了確保其他雄兔意識到這些雌兔屬于它們，雄兔會在每一只雌兔身上摩擦它的頦腺，以氣味來標記所有權。雄兔也會在它的領地留下糞便作為標記，警告其他雄兔保持距離。

一只首領兔驅逐闖入領地的兔子。圖源：紀錄片《穴兔的秘密生活》

兔子4個月大時就可以繁殖了，孕期為30天。穴兔每年可產5窩以上，每窩大概5-7只，一年能產幼崽30只左右；野兔每年產2-3窩，每窩1-4只，一年也可產幼崽15只左右。而且，母兔生下幼崽后，馬上就能進入下一輪繁殖，繁殖力可謂驚人。不過，幼崽們生活的環境危機重重，只有少數幼崽可以平安活動1歲。

兔子超強繁殖力的一個具象體現，就是兔災。

我國唐代就有鬧兔災的記載，《太平廣記》中寫道：“永淳年時，嵐勝州兔暴，千萬成群，食苗并盡……”

現代社會中，則有澳大利亞兔災。

1859年，一名英國人為了自己的打獵愛好，將24只兔子帶去澳大利亞。到20世紀中期，當地的兔子數量達到6億只，嚴重破壞了生態系統。澳大利亞政府幾經波折——呼吁全民獵殺、修建大規模防兔圍欄、引進天敵，都無法控制兔子的數量；直到引進兔粘液瘤病毒——該病毒對兔子致死率達99.5%，經由蚊蟲叮咬或直接注射給兔子進行傳播，才大幅削減了兔子的數量，減少到1億只。

不過，兔子們頑強地產生了“群體免疫”，數量又恢復到2億只，至今仍威脅著澳大利亞的生態平衡。

兔子眼睛的顏色是不同的，有藍色、黑色、灰色、茶色、紅色等多種顏色。

要想知道兔子的眼睛是什么顏色，可以先看兔毛，毛是什么顏色一般眼睛就是什么顏色。這是因為兔子的體內含有一種色素，決定著毛與眼睛的顏色。也就是說，含黑色素的兔子，毛和眼睛是黑色的，含灰色素的其毛和眼睛就是灰色的。

不過，白兔的眼睛不是紅色的，這是因為其體內不含色素，眼睛呈現出來的紅色，是眼球毛細血管中血液的顏色。

兔子是人類最早馴化的野生動物之一。我國自先秦時代就有養兔的記錄，是世界上養兔最早的國家。公元1世紀時，地中海西班牙的一些島嶼上開始出現放養的兔子。此后，一些航海家為解決遠航途中的肉食供應，也常把兔子帶到沿途島嶼上放養，以供來回途中獵取。

不過，真正的兔子馴化是從16世紀的法國修道院內開始的。這是因為，天主教規定，在復活節前40天“封齋節”期間，修士們必須守齋，不得吃肉，但允許吃兔胎和初生崽兔。

野生穴兔在吃草。圖源：紀錄片《穴兔的秘密生活》

為了獲得更多美食，修士們最初捕捉孕兔產崽，后來開始圈養兔子。兔子在兔籠中生存繁殖，逐漸被馴化，實現家養，成為家兔，這一過程持續了幾個世紀才完成。值得注意的是，曠兔類的野兔難以被馴化，被馴化的為野生穴兔。野兔和穴兔雖同屬兔科，但染色體不同，前者48條，后者44條，無法雜交。

距今1500年前，兔子就開始在數學領域做貢獻了。

我國古代重要的數學著作《孫子算經》記錄：“今有雞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雞兔各幾何？”這正是我們小時候就很熟悉的雞兔同籠問題。

在西方，兔子也沒有閑著。中世紀，意大利數學家斐波那契（L.Fibonacci，約1170-約1250）將兔子引入算學領域。他出版的《算經》第三部分中，“兔子問題”最為引人注目：由一對兔子開始，每對兔子每月能生產一對小兔，每對小兔過兩個月就能成為可以繁育的大兔，一年后將會有多少對兔子？

依據“兔子問題”，后人得到了所謂的斐波那契數列：

1，1，2，3，5，8，13，21，34，……

斐波那契數列與黃金分割率之間有聯系，并可以幫助解決諸如蜜蜂的繁殖、雛菊的花瓣數和藝術美感等方面的問題。

穴兔是最早用于實驗研究的動物之一，其具有體溫變化靈敏、血清量較多、對皮膚刺激反應敏感等特點，而被廣泛用于發熱研究、免疫學研究、生殖研究、眼科研究、皮膚反應試驗、心血管疾病研究等。目前在國際上實驗用兔多達數十個品種，我國比較常用的實驗兔品種有新西蘭白兔、日本大耳白兔、青紫藍兔等。

此外，兔子對多種微生物和寄生蟲非常敏感，可建立天花、腦炎、狂犬病、細菌性心肌炎、淋球菌感染、肺吸蟲、血吸蟲、弓形蟲等動物模型，在傳染性疾病研究中也貢獻頗豐。18世紀狂犬疫苗的研究成功，就是以兔和馬作為實驗動物的。

中國是養兔大國，兔肉、兔皮、兔毛的產量和貿易額都居世界第一。四川省則是中國第一養兔大省。

兔子也是家畜中的產肉之冠：一只母兔年產兔肉相當于母體的20倍以上，一頭母牛產肉僅相當于它母體的1倍，一頭母豬年產肉也只相當于其體重的10-13倍。兔肉含有較高的營養價值，其蛋白質含量為21%，肉內所含的磷脂量，可抑制膽固醇沉積、緩解動脈硬化、降低冠心病和高血壓的發病率等。

不過，兔肉缺乏人體必需的脂肪和維生素。在極端條件下，只吃兔肉，會引發“兔肉綜合征”（Rabbit starvation），即“蛋白質中毒癥”（Protein poisoning），導致腹瀉、嘔吐，甚至死亡。

在中國古代，兔子被賦予了兩種性質，一種是世俗的，一種是神圣的。

在古代傳統社會生活中，世俗的兔子被當作食物來源。

《詩經·周南·兔罝》中的“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說的是設置大網，捕捉野兔，捉到的兔子會被做成烤肉、兔羹。《詩經·小雅·瓠葉》中具體描寫了炮制兔肉的方法：“有兔斯首，炮之燔之……有兔斯首，燔之炙之……”。炮，就是炮制，用泥包兔肉煨烤；燔，是直接在火上烤；炙，則是把肉掛起來熏烤。

漢代的畫像石、畫像磚中，也有很多捕獵兔的畫面。如南陽王莊出土的漢石畫像顯示，山嶺之中，獵者呼喚著獵犬，兩只獵犬從兔后面追逐，一只奔到兔前面突然轉身攔截。

南陽王莊出土的漢畫像石。圖源：參考資料[2]

那么，什么樣的兔子是神圣的？

正是白兔。在多部史書中，都有地方發現白兔后進獻給皇帝的記錄。神話故事中，在西王母身邊搗藥或在月亮上為嫦娥搗藥的兔子，也是白色的。

中國沒有野生穴兔分布，只有野兔，種類主要是土黃色的草兔。擁有白色等毛發的家兔，由野生穴兔馴化而來，明代崇禎年間才從西方傳入中國。明代之前，中國傳說、記載里提到的兔子，大概率都是野兔。

在今天看來，野兔毛發呈現白色，多為白化病等疾病導致。而在古代，古人缺乏這方面的醫學知識，對于超出認知范圍的事件多賦予神性解釋。如晉代成書的《抱樸子》中寫到，“虎及鹿、兔皆壽千歲。滿五百歲者，其毛色白。能壽五百歲者，則能變化。”

白兔，因罕見而神秘，因“異能”而神圣。不過，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連山認為，白兔因為稀少，成為古代中國人眼中具有祥瑞意義的神圣動物，但只是祥瑞，不是神靈。

隨著記錄的增多，到了北宋，白兔的神秘性有所降低，不再僅供皇家，大臣也可擁有。歐陽修就曾被滁州百姓送過一只白兔。

《古朗月行》

【唐】李白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又疑瑤臺鏡，飛在青云端。

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

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

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

陰精此淪惑，去去不足觀。

憂來其如何？凄愴摧心肝。

《白兔》

【宋】歐陽修

（前文提到滁州百姓送給歐陽修一只白兔，他隨即作詩一首。）

天冥冥，云蒙蒙，白兔搗藥姮娥宮。

玉關金鎖夜不閉，竄入滌山千萬重。

滁泉清甘瀉大壑，滁草軟翠搖輕風。

渴飲泉，困棲草，滁人遇之豐山道。

網羅百計偶得之，千里持為翰林寶。

翰林酬酢委金璧，珠箔花籠玉為食。

朝隨孔翠伴，暮綴鸞皇翼。

主人邀客醉籠下，京洛風埃不沾席。

群詩名貌極豪縱，爾兔有意果誰識？

天資潔白已為累，物性拘囚盡無益。

上林榮落幾時休，回首峰巒斷消息。

《白兔》

【明】謝承舉

夜月絲千縷，秋風雪一團。

神游蒼玉闕，身在爛銀盤。

露下仙芝濕，香生月桂寒。

姮娥如可問，欲乞萬年丹。

參考資料：

[1]秦應和.家兔的起源馴化與育種[J].生物學通報,2011,46(01)

[2]鄭先興.論漢代民間的兔信仰[J].南陽師范學院學報,2011,10(04)

[3]龍繼蓉.中國家兔遺傳多樣性研究[D].四川農業大學,2001

[4]楊金萍.古代畫像及壁畫中兔的醫藥文化涵蘊[J].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16(02)

[5]子常.興旺發達的兔家族[J].科技潮,2011(01)

[6]陳連山.世俗的兔子與神圣的兔子——對中國傳統文化中兔子形象的考察[J].民俗研究,2011,No.99(03)

[7]走進兔子的世界[N].常州晚報，2011-1-28

[8]數學簡史.蔡天新著.中信出版集團.2017

[9]DK兒童動物大百科.英國DK公司編著.中信出版社.2013

[10]淺談“兔”對人類生命科學研究的貢獻.微信公眾號“四川疾控”，2022-11-23

[11]紀錄片《穴兔的秘密生活》.CCTV9

編輯|段煉?杜恒峰

校對|張益銘

文章來源：瞭望智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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