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譚玉涵  鄭雨航    每經編輯 蘭素英    

做聊天機器人，OpenAI或許不是第一個，但絕對是最出風頭的那個。

能寫情書、寫代碼、當客服、講故事、寫廣告詞，現在就連大家最愛攻擊的數學短板也在逐漸補齊。美國當地時間1月31日，ChatGPT官宣數學能力再升級。

ChatGPT的出現也讓谷歌、Meta等硅谷頂級科技公司感受了實實在在的威脅。谷歌工程師Sam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谷歌對ChatGPT的出現給予了充分的重視，甚至亮出了“紅色代碼”最高級別警報。

ChatGPT會對谷歌搜索引擎構成了實質性的威脅嗎？

“當OpenAI通過ChatGPT實現盈利時，它的商業模式將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昆士蘭大學商學院研究員史蒂夫•洛基博士（Dr. Steve Lockey）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解釋稱，“如果是采取類似谷歌一樣的‘免費’模式，ChatGPT會讓谷歌感受到一點點威脅。但如果采取‘訂閱’模式，則不確定會有多少人愿意為此付費。”

倫敦大學學院（UCL）名譽教授和計算機科學家彼得·本特利博士（Dr. Peter John Bentley）則告訴記者，因為搜索引擎可能會因這種方式（語言模型）改變，搜索引擎將不再有同樣的機會獲得廣告收益。而谷歌的整個商業模式都是基于廣告——如果你失去了這個機會，那么你的生意就有麻煩了。

ChatGPT火爆出圈：挑戰谷歌、Meta

“關于ChatGPT的表現，我和周圍的同事都很震驚，”谷歌工程師Sam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說道，“它寫的詩不僅意思正確，而且還押韻。如果你讓它寫一個關于谷歌裁員的故事，它甚至還能表達出人類那種復雜的情感。”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就這個話題試著讓它寫了一下，從運行結果看來，記者一度誤以為是人寫的。

試用ChatGPT截圖

關于ChatGPT的體驗，巨頭Meta也發出了類似感嘆。據《華盛頓郵報》，早在ChatGPT發布的前三個月，Meta就已經發布了它的聊天機器人Blenderbot。但Meta首席科學家、圖靈獎獲得者雅恩勒昆（Yann LeCun）表示，與 ChatGPT上線五天里就有100多萬用戶不同，Meta 的Blenderbot讓人覺得很無聊。

ChatGPT的火爆讓頂級科技公司都感受到了威脅。

據Sam透露，谷歌對ChatGPT的出現給予了充分的重視，亮出了“紅色代碼”最高級別警報。據《紐約時報》，谷歌還提出了所謂的“綠色車道”，以縮短評估和減輕AI潛在危害的過程。谷歌CEO在今年宣布1.2萬人裁員時也強調要更加向AI轉向。前段時間，久不出山的兩位谷歌創始人——拉里?佩奇和謝爾蓋?布林——也被請了回來，就聊天機器人搜索引擎召開高層會議。

據外媒報道，一位Meta員工近期分享了公司內部備忘錄，其敦促公司加快 AI 項目的審批流程，以便利用最新技術。

自然語言模型技術由來已久 ChatGPT創新引爭議

Meta首席科學家Yann LeCun雖然承認Meta的聊天機器人很無聊，但他也曾表示就底層技術而言，ChatGPT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創新。據美國科技新聞網站ZDNET，LeCun在1月初的一個Zoom視頻會議上稱，ChatGPT只是一個設計得很好、組合得很好的產品而已。

LeCun的這一說法在社媒上引來了不小爭議，甚至有網友勸他早點離開Meta做出點突破。

據LeCun介紹，第一個神經網絡語言模型大約于20年前由Yoshua Bengio建立。注意力機制的概念最早也是Yoshua Bengio發明的，后被谷歌用于Transformer，成為所有語言模型中的關鍵元素，包括OpenAI的GPT-3等大量語言模型都是基于它。

除了以自監督學習的方式預訓練的Transformer架構，LeCun指出OpenAI的程序都用到了強化學習，而這一技術是谷歌開創的。

上述谷歌工程師認為創新分很多層，如果他們要說不是創新的話，可能把創新定義得比較狹窄，“這的確不是一個學術上原始的創新，但它是一個工程的創新。比如說原子彈的那些理論是早就有了，在20世紀前幾十年就有了，但是能把原子彈做出來，然后把這一條路線給走通，這就是一個工程上的創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積累，我覺得這是量變轉向質變的一個地方，至少在自然語言這里，這肯定是一個里程碑一樣的創新。”Sam進一步解釋道。

谷歌員工感嘆：對標產品技不如人

作為一個只成立了幾年的小公司，OpenAI確實讓一眾巨頭陷入了尷尬。為什么科技大佬云集的谷歌和Meta沒有能發布一個像ChatGPT一樣的產品？

在紐約時報記者Cade Metz的座談會上，LeCun表示，如果谷歌和Meta推出這種會“胡說八道”的聊天機器人，損失會相當慘重，而OpenAI似乎沒有什么可失去的。谷歌CEO也曾公開表示，不發布是因為害怕給谷歌的聲譽帶來風險。

“但我和同事們私下認為可能還有一個風險，是模型還不夠成熟，”上述谷歌員工向每經記者透露，“谷歌其實也有類似ChatGPT的聊天機器人（名為Bard），早在去年已內測，只是還沒有發布。但就個人的使用體驗來看，它的表現比ChatGPT還是差一截。你讓它寫詩也可以強行寫，但意思和韻腳就差了那個味兒。”Sam 補充道。

在Sam看來，谷歌作為在該領域的領頭羊，在發布時間上顯得有些失策。他認為谷歌過于保守了，“如果去年就發布的話，那么這個頭條就是被谷歌搶到的，當時它雖然不夠完美，但是畢竟還是一個比較全面的對話機器人，要比蘋果Siri強多了。但是在ChatGPT發布了之后，如果再發布的話就顯得比較難看了。發布一個一樣強的，估計大家都不會接受，得發布一個比ChatGPT還強的，畢竟大家對谷歌AI還是有期待。”

面對這一形勢，谷歌可能也會迎頭趕上。據上述谷歌員工猜測，谷歌今年應該會在Google IO一年一度的產品會上發布與ChatGPT對標產品，只是公司內部沒有這個信息。

ChatGPT可能降低搜索門檻

倫敦大學學院名譽教授和計算機科學家彼得·本特利博士（Dr. Peter John Bentley）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ChatGPT有可能改變我們的搜索方式。與我們在搜索引擎（谷歌）中嘗試許多不同的搜索詞并查看結果列表（和廣告）不同，大型語言模型可以做不同的事情。我們可以用正常的句子問語言模型一個問題，它可以用一段漂亮的文字進行總結，并提供使用過的源網頁鏈接。這種方法的優點是我們不再需要閱讀長長的結果列表。

同時，從技術上來講，ChatGPT也可能會降低搜索引擎的門檻。據Sam介紹，谷歌搜索分很多層，就是從最開始的用戶關鍵詞輸入到最后的信息提取，中間有一步叫做用戶的關鍵詞改寫，因為用戶的關鍵詞可能是比較模糊，改寫就能夠把這個關鍵詞變得更清楚，然后變成一個更加方便去提取信息的方式。

“如果中間的這一層讓各個搜索公司自己管理，但是這些中間層最后都指向ChatGPT，那么搜索引擎這一個業務的門檻就會降低，任何一個想做搜索的公司都可以基于ChatGPT開發自己的搜索引擎，”Sam擔心地說道。

但也有分析認為，用戶習慣可能會保護谷歌的地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網站流量數據分析平臺Statcounter后發現，谷歌搜索的全球市場份額高達92.9%，即便是已推出十多年的微軟必應搜索也未能撼動谷歌的地位，全球市場份額僅3%左右。

“短期ChatGPT不會對谷歌產生什么影響，但長遠來看還是有威脅的。雖然它不能完全代替搜索的功能，但是它可以代替相當一部分搜索的用途，而且還可以想象它可以跟一些設備整合，”Sam補充道。

但ChatGPT也有很明顯的問題。 昆士蘭大學商學院研究員史蒂夫•洛基博士（Dr. Steve Lockey）則認為，ChatGPT或許比谷歌更容易產生“看似很有說服力”的答案：“在我們使用谷歌的時候，能明確知道答案的來源是什么，而ChatGPT給我們的答案，表面上看答案可能是正確的，但你可能還得用谷歌來核實……”洛基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

洛基給記者舉了個簡單的例子，他曾在學術環境下嘗試研究使用ChatGPT，它在糾正建議使用代碼和綜合信息方面非常出色，可以在這些應用程序中為用戶節省大量時間。但是ChatGPT并不擅長提供有參考依據的事實信息。它甚至有時會暗示一些看似可信的參考文獻——例如，ChatGPT會像模像樣地在它給出的答案上寫出作者或出現在某個學術期刊上，然而實際上這些都（作者、期刊等）并不存在。

對此，本特利也表示認同。他認為一個使用ChatGPT技術的優秀搜索引擎需要非常謹慎地創建，以便它只產生完全正確的結果，并準確地總結網站上的真實內容。

據谷歌2021年財報，廣告占谷歌總收入的82%, 其中大部分來自搜索廣告。相比之下，ChatGPT沒有廣告，也就少了一部分變現的途徑。

“我覺得商業上的設計就是產品經理的問題，這不是工程師的問題。所以說目前的缺點其實都是可以克服的。如果它想行動的話，可以回答一個問題之后，下面放一個廣告。當然怎么設計體驗最好另當別論。”上述谷歌工程師向記者表示。

本特利認為，因為搜索引擎可能會以這種方式（語言模型）改變，搜索引擎將不再有同樣的機會獲得廣告收益。而谷歌的整個商業模式都是基于廣告——如果失去了這個機會，那么谷歌的生意就有麻煩了。

ChatGPT當前運行成本為谷歌搜索的7倍

燒錢依然是一個ChatGPT繞不開的話題，畢竟ChaGPT回復的每一個字都是真金白銀。

OpenAI 聯合創始人兼 CEO Sam Altman12月曾在推特上回應馬斯克關于成本問題的提問，他稱，ChatGPT每次的對話大概花費在幾美分，但是目前沒有找到一個比較準確的數字。

據悉，ChatGPT是托管在微軟云服務Azure上。據《印度快報》分析，目前，微軟對單個100 GPU的收費是每小時3美元，按照ChatGPT加載模型和文本的速度，生成一個單詞的費用約為0.0003美元；而ChatGPT的回復通常至少有30個單詞，因此，ChatGPT每回復一次，至少花OpenAI 1美分。

而據彭博援引摩根士丹利的分析認為，ChatGPT的一次回復可能會花掉OpenAI 2美分，大約是谷歌搜索查詢平均成本的七倍。尤其考慮到ChatGPT面向全球大眾用戶，用的人越多，帶寬消耗越大，服務器成本只會更高。每天至少要燒掉10萬美元。

微軟近日確認，在2019年投資10億美元的基礎上，向ChatGPT所有者OpenAI追加投資，此前外媒報道稱，投資額或達100億美元，后者估值將達290億美元（約合1960億元人民幣），令其成為美國最具價值的初創企業之一。

此外，ChatGPT也在籌備推出付費版。1月11日，OpenAI總裁兼聯合創始人Greg Brockman專門在Twitter上發帖為ChatGPT專業版做宣傳：“使用ChatGPT 專業版，您將享受到更高配額上限與更佳性能。如果有興趣，請加入我們的候選名單”。

據美媒The Verge 報道，現在已經有用戶可以用上收費版的ChatGPT Pro，每個月42美元。但OpenAI尚未對此事做出任何回應。

洛基認為，谷歌的優勢在于它目前是一個公認的搜索市場領導者，由于依賴廣告，可以做到完全對用戶免費，但ChatGPT還未找到一個成熟的商業模式。

“當Open AI通過ChatGPT實現盈利時，它的商業模式將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洛基對記者進一步解釋稱，“如果是采取類似谷歌一樣的‘免費’模式，ChatGPT會讓谷歌感受到一點點威脅。但如果采取‘訂閱’模式，則不確定會有多少人愿意為此付費。”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111420147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