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張文瑜    每經編輯 賀娟娟

去年315，我們曾刊文《西安知名早教A索“跑路”疑云》，曝光知名頭部早幼教機構A索教育跑路，負責人不知所蹤，家長轉課和退費無門。然而時至今日，這一幕亦在成人教育賽道上演，并且涉及群體范圍更廣。

一家專注成人學歷提升、職業資格類培訓的陜西企業，通過在視頻平臺引流的方式獲客，報名前向學員承諾提供名師輔導、有內部資料、考不過退全款，實則卻在簽合同時強化自身權利、抬高退費門檻，所謂的名師輔導主要是錄播課，需要花費3380元才能購得。

在大量學員申請退費后，該企業一邊穩住學員承諾在60個工作日內處理退費事宜，一邊忙著變更法人、注銷公開聯系方式，讓諸多消費者投訴無門。

經《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發現，該公司似乎換了個馬甲，繼續搞業務。

名師輔導，不過全退 

在消費者投訴平臺“黑貓投訴”上，以“知學網”為關鍵詞搜索，投訴多達684條，時間跨度從2021年到2024年，投訴人來自全國各地。而大多數投訴對象，都指向陜西一家企業——陜西知學網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簡稱：知學網）。

知學網是一家專注成人學歷提升、職業資格類培訓的教培機構，2020年6月成立。其招生模式主要通過在互聯網視頻平臺上進行引流，填寫相關資料后有號稱“教務提升中心老師”的銷售人員進行聯系，因此雖然知學網是一家陜西企業，但學員卻分散在全國各地。

在報名之前，銷售人員會承諾只要報名金牌必過班，就能提供名師輔導，拿證的概率非常高，并且考試前給到的內部資料能夠精準覆蓋考試的，和考科目一刷題一樣簡單。報名的時候可以簽署考試不過學費全退的合同，如未通過考試，就能100%退費。

從黑貓投訴平臺的投訴信息來看，當許多學員考試未通過、聯系該機構退費時，卻被售后人員告知“不能退費”或者“需要扣除25%的手續費后退費”，有的學員簽署了部分退款條例后遙遙無期，有的甚至根本聯系不到銷售人員和該公司。

圖片來源：黑貓投訴平臺截圖

而所謂的“名師輔導”，實際上都是錄好的視頻課，并沒有老師一對一輔導；密鑰押題多以歷年真題為主，在公開平臺都能搜索到，與其報名前承諾的完全不一致。

來自山東的楊女士告訴每經記者，交完費用銷售人員將網課鏈接給到之后，輔導群里除了報名提醒外很少有聯系。3380元只包括網課和題庫，每次考試的報名費用都是需要自費報名的，十幾科的報名費大約有600元，疊加每次考試產生的交通住宿費用，實際上也是一筆不小的成本。

“平常提供不到任何幫助，總是讓不停刷題，最后發現是把以前考過的真題拿來模擬，也沒有名師來輔導，課都是錄播的，相當于一套資料可以無限循環地賺錢。”來自四川的小周告訴記者，“考不過確實是可以繼續考的，但是有種無效努力的感覺，也需要成本。”

抬高門檻，退費無門

幾次考試不通過，并且發現整個學習過程和承諾不符后，許多學員就會選擇“退費”。

根據受訪者提供的合同發現，與報名前承諾的“全額退款”不一樣的是，其與學員簽署的合同條款中，規定了退費條款，涉及退費時間期限、退費金額以及不予退費的情況等內容。

同時，上述合同抬高了退費門檻，如上課率完成度，考試分數區間等，條件相對嚴苛，并在合同中約定了退費金額的計算方式，多個條款需扣除已經提供的服務費用，合同一定程度上強化了自身權利。

受訪人提供的合同部分內容

在數次退費無果，甚至聯系不到銷售人員后，許多學員會選擇投訴或者維權。但由于身處全國各地，且整個學習過程都非常“獨立”，因此對于學員來講，退費和維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周告訴記者，報名繳費完成后，知學網的銷售會單獨建立一個專屬于學員的微信群，一個是銷售本身，一個是系統分配的教務老師，屬于二對一服務。

但事實上，除了提醒報名考試外，群里很少有新消息，對于小周的一些疑問，得到的只有兩位老師話術性的回復。在小周多次表示想退費后，與知學網簽署了退款申請單，不但扣除了約60%相應成本，還設置了長達60個工作日內退還的期限。

小周等了幾個月后并沒有收到退款，后再詢問時，群里的兩位老師未有任何回復。

受訪人簽署的退費合同

相較一些機構建大群聯系學員發送通知，知學網的小群模式表面上是在提供“優質服務”，實則是阻斷了學員之間信息互通，進一步降低了學員聯合維權的風險。

在某博和某書上，記者發現，關于知學網退費的帖子下面，有許多相關遭遇的回帖。

同時，知學網的辦公地點之一在西安，但學員卻來自全國各地，比較分散，時間與空間的距離，選擇跨省維權成本相對比較高。

不過，每經記者注意到，還是有一些學員選擇走法律途徑維權。企查查顯示，目前知學網涉及4項訴訟，原因均為教育培訓合同糾紛。

不過，從法院公告內容來看，因“受送達人下落不明”，上述訴訟采取“公告送達”的形式。

圖片來源：企查查

法人變更，換個“馬甲”

從知學網工商資料及獲取到的信息來看，該公司可能早已跑路。

一是該公司的公開電話已經處于無法接聽狀態，并且該公司已被西安市場監督管理局高新區分局列入經營異常。列入原因為：通過登記的住所或者經營場所無法取得聯系。

圖片來源：企查查

二是2023年8月16日，知學網的實控人張朕杰退出該公司，法人也變更為徐強。每經記者查閱工商資料發現，徐強也去年3月到10月期間密集擔任多個公司法人，目前其名下有11家公司，分散在陜西、浙江、湖北等地，并且多家企業都涉訴。

圖片來源：企查查

另外記者注意到，知學網此前的法人及實控人張朕杰名下還有另一家教培類企業陜西卓文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簡稱：卓文教育），該公司于2017年成立，業務與知學網如出一轍。具體時間來看，2023年9月13日，該公司法人變更為張朕杰。

圖片來源：企查查

記者在某音搜索到知學網的廣告鏈接并留下聯系方式后。很快，一位名叫“文靜老師”的銷售人員就聯系到了記者。

圖片來源：某音截圖

文靜老師告訴記者，自己所在的機構叫卓文教育，目前已經創立7年，從事全國教育招生工作，涉及成人學歷提升教育行業，在全國有55家分校，有多家合作院校（包含中專 ，大專，本科），是國家認證機構，自己已經在該公司工作了5年。

上述銷售人員還向記者展示了該公司學員畢業的情況及案例，如40多歲初中沒有畢業的大哥，平時工作比較忙，考前3天做了該公司提供的內部資料就直接考過了。同時向記者承諾，考前會給到精準覆蓋考試的內部資料、考不過全額退款等。

圖片來源：銷售人員承諾

在服務上，其告知記者，現在報名還能領取1000塊錢的助學補貼，最終實付的話就是3380元，名額只剩下6個了；并且進班了之后，有兩個老師二對一負責，從早上七八點鐘到深夜12點期間，都將為學員拿證保駕護航。

值得關注的一點是，卓文教育的現法人為知學網的前法人，其成人本科學習的收費標準、教學模式和知學網幾乎一致，并且在記者獲取到的知學網銷售人員信息中，“文靜老師”出現的頻率略高，不知是否是統一的代號。

這顯然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

但當記者詢問該銷售人員是否為知學網時，其非常驚訝地表示，“是不是查錯公司了，我都不知道知學網是個啥，只要給平臺上填寫資料了，他會把你分配給好多家公司。”“大老板的事情跟我們打工人也沒啥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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