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輯 段煉    

近日，罐車“拉完煤制油又拉食用油”事件引發社會廣泛關注，兩家被曝光的企業三河匯福糧油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福糧油）、中儲糧油脂（天津）有限公司陷入輿論爭議中。

7月9日上午，廊坊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回應第一財經稱，目前事件(罐車化工油食用油混裝事件)由三河市政府正在調查中，后者會公布最終調查結果。隨后，河北省市監局工作人員回應@中國新聞周刊，“我們肯定是在做相關的工作”，已經介入調查。天津市市場監督管理委員會宣傳與應急處9日上午回應媒體稱，目前調查正在進行中，近期會向社會通報。而河北邢臺市交通運輸局表示，已成立專項調查組，對全市罐車摸底排查。

據第一財經，根據媒體報道視頻顯示，匯福糧油集團散裝食用大豆油的收貨方為河北物流集團金屬材料有限公司，食用大豆油的去向與該公司密切相關。記者9日下午致電該公司，對方表示，從網上關注到相關報道了，正在進行公司內部詢問。對方表示公司做大宗商品貿易，涉及比較多，需要再調查。對于購置大豆油是食用還是工業用，對方表示尚不清楚。

7月9日午間，小編發現中儲糧旗下食用油品牌金鼎的淘寶旗艦店產品再次下架，金鼎京東店鋪的花生油、葵花籽油等產品也顯示已下架。截至發稿，淘寶APP金鼎旗艦店顯示的商品只剩下一款，但當點入下單頁面時卻顯示商品已不在。當在京東APP搜索“金鼎官方旗艦店”“金鼎京東自營”“金鼎葵花籽油”等關鍵信息時都已無法得到相關結果，而在之前，小編檢索相關信息是能夠得到相關結果。

值得一提的是，7月8日下午，有網友發現中儲糧旗下食用油品牌金鼎淘寶旗艦店系列食用油已下架。據藍鯨財經報道，客服回應稱，倉庫最近休息，過一陣會重新上架。當問及金鼎下架食用油是否與近期中儲糧罐車運輸油罐混用事件有關，客服稱具體原因不清楚。隨后7月8日晚間，每經小編查詢發現，淘寶平臺金鼎旗艦店已恢復上架售賣相關食用油產品。而如今這些產品已再次下架。

罐車“拉完化學品后又拉食品”

2005年和2015年都曾被曝光

據新京報，記者長期追蹤調查后發現：食品類液體和化工液體運輸混用且不清洗，已成為罐車運輸行業里“公開的秘密”。據報道，國內許多普貨罐車運輸的液體并不固定，既承接糖漿、大豆油等可食用液體，也運送煤制油等化工類液體。為了節省開支，不少罐車在換貨運輸過程中不清洗罐體，有些食用油廠家也沒有嚴格把關，不按規定去檢查罐體是否潔凈，造成食用油被殘留的化工液體污染。不過，也有不少從業者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這是個別現象。

不過，“拉完化學品后又拉食品”現象確實由來已久，記者查詢到早在19年前的2005年，南國早報就曾報道《罐車清洗難防交叉污染 拉完危險化學品后又拉食品》。

報道稱，拉了汽油拉糖蜜，拉了柴油拉酒精，拉了燒堿又拉雙氧水……就是這樣的槽罐車，卻成了南寧市一些路邊洗車店的常客，也是嚴重的二次污染隱患的“主兒”。

報道稱，南寧市五一西路的邕江二橋頭有個日夜洗車點，這家洗車點生意做得奇怪:只洗槽罐車。前一陣子，記者找到了這家沒有招牌的洗車點。當天上午11時左右，來了一輛剛拉完燒堿的11米多長的槽罐車，洗車點的一個工仔架把梯子，爬到車上打開槽罐的鐵蓋，把粗大的膠管塞進罐內，然后發動柴油機往里面抽水。不久，槽罐車尾排出一股股嗆鼻的黑水，碰到地面便直冒煙，滋滋作響。過往行人見狀紛紛掩鼻而過。而這家洗車點抽來洗車的水，竟然是直接從旁邊的污水溝抽上來的。洗車點前家店鋪的老板介紹說，這家洗車點做這種不用交水費的洗車生意有10多年了。

記者問那名槽罐車司機：“洗了車準備去拉貨呀?”司機回答說：“準備去拉糖蜜(醬酒原料之一)。”他告訴記者，他這輛槽車罐長9米多，燒堿裝滿可以拉35噸左右，而拉糖密只能裝20多噸到30噸，“食用酒精我也拉，松節油也拉，柴油汽油也拉。”

而在9年前的2015年，湖南都市和經視的新聞節目《真相大調查》記者接爆料稱，湖南衡陽、永州等地不少罐車裝載強腐蝕性化學品運送到目的地后，為節約成本避免車輛放空回程，會在當地裝載其他貨物運回。

該報道播出后，長沙縣食安辦迅速反應，聯合長沙縣食藥監，長沙縣交通運輸局，黃興鎮政府和當地公安交警部門，對湖南以仁油脂公司進行了查處。執法人員已經責令該廠家暫停生產，同時也對油廠內八個儲油罐內的油品全部進行了抽樣檢測。

律師：運輸企業有直接責任

各地市監部門負責監管

事件發酵后，中儲糧和匯糧集團紛紛回應，有稱“全系統排查，引以為戒”的，有嘗試撇清關系的，那么他們需要承擔責任嗎？“混裝油”到底該誰負責？

據界面新聞，北京今是律師事務所主任吳萌表示，根據《食品安全法》相關規定，運輸企業有直接責任，因為是運輸企業的疏忽造成了食品污染的發生。《食品安全法》第33條第1款第（六）項有“貯存、運輸和裝卸食品的容器、工具和設備應當安全、無害，保持清潔，防止食品污染，并符合保證食品安全所需的溫度、濕度等特殊要求，不得將食品與有毒、有害物品一同貯存、運輸”的明確規定。另外《食用植物油散裝運輸規范》也提到運輸散裝食用植物油應使用專用車輛。

而按照法律規定，生產企業對于運輸和交付環節也同樣負有法律責任。吳萌表示，根據《產品質量法》第43條，受害人可以向產品的生產者要求賠償，也可以向產品的銷售者要求賠償。因此，如果消費者因被污染的食用油而受到損害，消費者有權向生產廠家主張賠償。當然，如果生產廠家能夠證明污染是在出廠之后才發生的，可以向批發商或分裝廠家追償。

圖片來源：界面新聞

他一進步說明，按照《食品安全法》第46條“食品生產企業應當就下列事項制定并實施控制要求，保證所生產的食品符合食品安全標準。（四）運輸和交付控制。”的規定，中儲糧和匯福糧油這樣的生產企業，有責任對食用油的運輸和交付環節進行一定管控，而非放任。

而作為散裝食用油的收貨方，同樣有義務對收到的油進行檢查。因為運輸企業是收貨方委托的，按照《食品安全法實施條例》第25條“食品生產經營者委托貯存、運輸食品的，應當對受托方的食品安全保障能力進行審核，并監督受托方按照保證食品安全的要求貯存、運輸食品。”的規定，收貨方有義務對運輸企業是否能做到在確保食品安全的條件下運輸食用油進行審核（包括現場和文件審核等）。此外，對于已經污染的食用油其不得進行銷售，已經銷售的應當依法履行召回義務和賠償消費者損失的義務。并且，就其已經經營的污染食品，需要接受市場監督管理部門的行政處罰。

然而現實層面的操作是，在運輸途中被煤制油污染的食用油，很難被檢測出來。“在技術層面是比較難以監控，在檢測層面也很難檢查出來，主要是食品油量大，稀釋了附著的煤制油。”一位不具名的食品企業質量管理部食品安全管理人員稱。

而當這些食用油被再加工或分裝之后進入流通市場，普通消費者、食品加工和餐飲企業則更難檢測。他表示，對于大型食品企業來說，通常以采購桶裝油為主，但主要認的是品牌，對品牌上游的生產鏈路無法獲悉。而對于消費者來說，而是難以察覺。該食品安全管理人員認為，煤制油與食用油混合后，“只是作為少量配料的情況下，大多數人是無法察覺的。除非嗅覺特別敏感的人。”從這個層面來說，普通消費者想要因被污染的食用油受到損害，向生產廠家主張賠償的話，在舉證環節或許會十分困難。

那么，食用油運輸到底該哪個部門負責監管？吳萌表示，按照目前行政部門的職責劃分，有關食品安全的監管，應當是各地方的市場監督管理部門。監管的環節可以是對食用油運輸企業進行檢查，也可以對分裝廠家或銷售終端進行檢查，而在檢查中發現運輸企業有無資質運營的情況，就需要交通運輸監管部門進行監管。

多家知名企業回應：

不存在“混裝油”情況

一石激起千層浪，運輸食用油的罐車是否會清洗？是否有裝過其他非食用的油？消費者關注的，是與之相關的食用油行業。7月9日，食用油相關企業紛紛對公司運輸食用油是否會清洗罐車，作出回應。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圖文無關）

昨日，益海嘉里金龍魚方面回復廣州日報新花城記者稱，公司對食用油運輸有嚴格監管，貫徹執行國家有關法律法規對食用油運輸的相關規定，并制定了集團性管理制度，旗下各工廠嚴格落實執行。食用油運輸工具須按照《食用植物油散裝運輸規范》要求，以確保產品質量安全。

在互動易平臺，京糧控股回應表示，公司第一時間組織相關子企業開展自查，經全面評估，不存在此類情況，公司相關子企業均滿足《食品安全法》《GB/T 30254-2013食用植物油散裝運輸規范》等相關法律法規中關于食用油運輸的相關要求，并通過檢查清洗記錄、驗車、查驗鉛封、取樣檢測、合同管理、過程記錄等措施防范食用油運輸風險，全面保障公司產品安全。

此外，道道全、金健米業和西王食品均稱，企業不存在油罐混用的情況。

人民日報評論：

食品安全問題必須下最大氣力抓好

對此，人民日報評論稱，運送完煤制油等化工類液體的油罐車，儲存罐未經清洗，就直接裝上食用大豆油繼續運輸。這樣沖擊食品安全底線的亂象，竟然在現實生活中發生了。

更刺痛公眾神經的是，有罐車司機向記者透露，食品類液體和化工液體運輸混用且不清洗，“已是罐車運輸行業里公開的秘密”。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亂象已持續一段時間；這么做的并非個案，在行業內習以為常。

煤制油含有危害人體健康的成分，一旦混入大豆油被人食用，可能導致中毒。

食品安全法明確，“貯存、運輸和裝卸食品的容器、工具和設備應當安全、無害，保持清潔，防止食品污染”“不得將食品與有毒、有害物品一同貯存、運輸”。

如若如所言是“行業里公開的秘密”，置公眾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于何地？置法律的威嚴和公正于何地。

天津一家生產食用油的公司門口，一名罐車司機正在擦拭卸油口。許多罐車不洗罐的話，司機都會通過擦拭卸油口來應付檢查。新京報記者韓福濤 攝

運輸的鏈條長，參與的主體眾多。從運輸公司、罐車司機到食用油廠家，任何一個環節嚴格把關都能有效避免行業亂象的發生。相關報道還透露了一個細節：一些罐車只是用白紙將罐體外側噴涂的介質信息遮蓋住，再重新張貼一張寫有“食用油”字樣的貼紙，就能在進廠驗罐時堂而皇之地“蒙混過關”。

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食品安全大于天，不容任何閃失。對于敷衍塞責瀆職失職者，唯有嚴肅追責才能以儆效尤、廓清風氣。對于目無法紀膽敢越法律紅線者，唯有依法依規嚴懲不貸才能切實維護法律尊嚴、讓食品安全成為不可觸碰的“高壓線”。

報道中涉及的中儲糧集團近日回應，在7月2日要求下屬油脂公司開展排查的基礎上，從7月5日開始在全系統深入開展專項大排查。在食品領域，信任最易失去，又最難得到。只有徹查問題、徹底整改，給公眾一個滿意的交代，同時舉一反三、優化流程做好預防把關，才有可能彌合亂象造成的“信任缺口”。

食品安全問題必須下最大氣力抓好。從罐車卸完煤制油直接裝運食用大豆油，到不法商家將福壽螺偽裝成田螺賣，再到腳踩鵝腸擠糞、煙頭扔進鴨腸筐，這些亂象警醒我們：做好食品安全工作，要一以貫之堅持最嚴謹的標準、最嚴格的監管、最嚴厲的處罰、最嚴肅的問責，絲毫不可懈怠、時刻不能放松。

編輯|段煉?杜波

校對|何小桃

每日經濟新聞綜合自新京報、南國早報、上觀新聞、界面新聞、每經網、第一財經、廣州日報、人民日報評論、公開資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