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涂穎浩  張祎    每經編輯 馬子卿    

8月1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發布關于辦理洗錢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其中將通過“虛擬資產”交易明確列為洗錢方式之一。據悉，“虛擬資產”多以虛擬貨幣、數字藏品等形式存在。

其中，虛擬貨幣不同于數字人民幣等法定數字貨幣，不由貨幣當局發行，以區塊鏈或類似技術為支撐并以電子化方式記錄的通貨，主要包括比特幣等，是不以物質形式為載體的新型貨幣形式。交易比特幣、以太幣等虛擬幣也會構成犯罪嗎？法官提醒，任何虛擬幣交易均為不合法交易，不受法律保護。虛擬幣交易過程中涉及的資金大部分為網絡詐騙等非法所得，通過所謂倒賣虛擬幣獲利的行為涉嫌犯罪。

復旦大學國際金融學院教授、中國反洗錢研究中心執行主任、陸家嘴金融安全研究院院長嚴立新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利用加密貨幣、數字貨幣、虛擬代幣等虛擬資產進行洗錢已經逐漸成為一個主流趨勢，對國家的金融合規、經濟安全和社會穩定都構成了極大的危害和挑戰。”

他認為，從司法層面將利用“虛擬資產”交易轉移、轉換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行為明確列為洗錢方式之一，為執法機關提供了明確的法律依據，有助于更精準地識別和打擊涉及虛擬資產的洗錢行為，更有效地追蹤和監控虛擬資產的跨境流動，推動開展跨國監管合作，共同打擊跨境洗錢犯罪。

交易“虛擬資產”被列為洗錢方式之一

8月19日，最高法、最高檢召開新聞發布會，表示將加大對涉地下錢莊洗錢犯罪、利用虛擬幣、游戲幣等洗錢犯罪的打擊力度。依法懲處“自洗錢”犯罪。加大罰金刑判處和執行力度，依法追繳洗錢行為人的違法所得，不讓任何人從犯罪行為中非法獲利。

從2022年至2023年辦理的洗錢案件看，通過轉賬或者其他支付結算方式轉移資金、提供資金賬戶的行為方式洗錢，占比超過五成。其中，走私洗錢、貪污賄賂洗錢、金融犯罪洗錢中通過跨境轉移資產的方式洗錢相對較多。

同時，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洗錢手法也不斷翻新升級，虛擬幣、游戲幣、跑分平臺、直播打賞等成為新型洗錢載體和方式，呈現更加復雜和隱蔽的“網絡化”“鏈條化”特征。

地下錢莊已成為不法分子從事洗錢和轉移資金的主要通道，目前還出現新型的地下錢莊，上游犯罪行為人通過地下錢莊利用虛擬幣、游戲幣等跨境轉移資產，涉案金額高、查處難度大，對打擊洗錢犯罪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

哪些交易虛擬貨幣行為構成犯罪？對此，司法解釋明確了刑法中“以其他方法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的七種具體情形，其中包括通過“虛擬資產”交易、金融資產兌換方式，轉移、轉換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等。

康德智庫專家、上海市光明律師事務所羅春雷律師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當虛擬貨幣交易被用于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的來源和性質時，該行為即構成洗錢罪。其中包括將犯罪所得轉換為虛擬貨幣，或將虛擬貨幣再轉換為其他形式的資產，以逃避法律追查。

在羅春雷看來，法院將通過“虛擬資產”交易明確列為洗錢方式之一，是反洗錢工作的重要進展，“這一舉措進一步完善了我國反洗錢法律體系，為司法機關依法懲治洗錢犯罪提供了更加明確、具體的法律依據。同時，也有助于提高公眾對洗錢犯罪的認識和防范意識，形成全社會共同打擊洗錢犯罪的良好氛圍。”

羅春雷表示，洗錢犯罪往往具有跨國性、復雜性等特點，需要各國加強合作共同應對。將虛擬資產交易明確列為洗錢方式之一，有助于我國與其他國家在反洗錢領域開展更加緊密的合作，共同打擊跨國洗錢犯罪活動。

嚴立新認為，“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利用加密貨幣、數字貨幣、虛擬代幣等虛擬資產進行洗錢已經逐漸成為一個主流趨勢，對國家的金融合規、經濟安全和社會穩定都構成了極大的危害和挑戰，因此從法律層面加以進一步的明確和細化，以夯實法律的強制力，增強執法的可操作性，十分緊迫。”

利用虛擬幣洗錢案件頻發，有人第一筆交易就發現“貓膩”

據嚴立新介紹，虛擬貨幣運行機制有著特別鮮明的去中心化、分散及無形性、匿名性、實時性、網絡寄生性、難篡改等特征，而且形式多樣，不受地域限制，洗錢者或組織正是利用這些特性來掩蓋資金性質和流向，輕松實現跨境轉移，不但增加了監管的難度，也不利于金融市場穩定。

近日，在武漢市公安局相關部門的指導支持下，青山警方通過一起現發電詐警情順線追蹤、連續作戰，輾轉武漢、長沙、南昌、湘西等地，成功打掉一個利用USTD虛擬幣幫助境外詐騙集團洗錢的犯罪團伙，抓獲涉案嫌疑人6人，初步查明涉案總金額600余萬元，追回23部蘋果手機及部分高檔白酒。

“這是一個分工明確的犯罪團伙。”辦案民警表示，雷某睿負責通過聊天軟件與境外詐騙集團聯系，并指使馬某等人收取快遞、變現贓物、轉移贓款；馬某負責組織段某國、王某林、謝某豪幫助詐騙集團收取手機、高檔酒等快遞交給周某；周某負責銷售贓物，所得贓款通過USTD虛擬幣的方式轉移給境外詐騙集團。

據了解，該犯罪團伙自2023年3月開始幫助境外詐騙集團收取快遞、變現贓物、轉移贓款，收取一定比例的報酬。據初步統計，自2024年1月5日起，該團伙共幫助境外詐騙集團在武漢收取、變現蘋果手機、手表、耳機等物品共計340余部、高檔酒幾十箱，涉案總價值共計600余萬元。

日前，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人民法院在通州看守所駐所法庭，公開審理了這么一起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案件。

經依法審查查明，2022年11月至2023年8月，被告人王某福及王某標、王某平（均另案處理）商議，通過歐易平臺進行USDT虛擬幣買賣，約定王某福、王某平共同出資25萬元、王某標出資11萬元，分別操作各自賬號進行交易，獲利由三人平分。

所謂的虛擬幣買賣，其實就是王某福等人為詐騙分子轉移詐騙資金的一種手段，詐騙分子用贓款向王某福等人購買虛擬幣，從而達到洗錢的目的，而王某福等人則從中賺取差價獲利。2023年7月至11月，被告人王某福提供多個微信號用于收取虛擬幣交易資金，通過歐易平臺虛擬幣在場內、場外交易，為詐騙分子轉移詐騙資金，共計人民幣38萬余元，從中非法獲利12000余元。

法庭上，被告人王某福坦白道，自己在進行第一筆虛擬幣交易時，就發現對方資金來源是詐騙所得，并提醒同伙王某標，但王某標表示他們作為商家，只是單純進行交易從中賺取差價而已。公訴機關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對王某福提起公訴。目前，法院對該案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這類籌集比特幣等“虛擬貨幣”行為，還涉嫌非法集資

“相較于傳統洗錢工具，虛擬貨幣具有匿名性、去中心化等特點，這些特性使得虛擬貨幣被用于跨境洗錢時危害性更大。”青島市司法局介紹，例如，虛擬貨幣跨境洗錢引發金融監管失靈，危及金融管理秩序穩定；境內外監管套利空間巨大，嚴重干擾司法機關正常活動；虛擬貨幣跨境洗錢的監管逃逸性強，對外匯管制制度產生沖擊；虛擬貨幣跨境洗錢犯罪涉案財產追繳難，嚴重侵害受害人的追索權。

中共福建省委金融委員會辦公室官網發布“關于防范以虛擬貨幣為名義實施非法集資的風險提示”稱，近日，發現個別企業以“DD0數字期權”為名，招攬群眾認購投資，稱其以實物資產錨定，通過境外數字資產交易所發行上線數字期權DD0，以此為噱頭并與投資者簽署認購協議，對外發行DD0數字期權，其本質上為虛擬貨幣的發行、交易。

此外，一些融資主體通過代幣的違規發售、流通，向投資者籌集比特幣、以太幣等所謂“虛擬貨幣”。其本質上是一種未經批準非法公開融資的行為，涉嫌非法發售代幣票券、非法發行證券以及非法集資、金融詐騙、傳銷等違法犯罪活動。

圖片來源：中共泉州市委金融委員會辦公室

此次司法解釋明確了“自洗錢”“他洗錢”犯罪的認定標準，以及“他洗錢”犯罪主觀認識的審查認定標準。司法解釋同時明確，洗錢數額在五百萬元以上，且具有多次實施洗錢行為；拒不配合財物追繳，致使贓款贓物無法追繳；造成損失二百五十萬元以上；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后果情形之一的，應當認定為“情節嚴重”。

最高法刑三庭庭長陳鴻翔表示，人民法院將依法從重從嚴懲處洗錢犯罪，加大對涉地下錢莊洗錢犯罪、利用虛擬幣、游戲幣等洗錢犯罪的打擊力度。依法懲處“自洗錢”犯罪。加大罰金刑判處和執行力度，依法追繳洗錢行為人的違法所得，不讓任何人從犯罪行為中非法獲利。同時，切實貫徹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區分情況、區別對待，確保取得最佳的政治效果、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VCG31N206171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