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4-12-09 03:51:52
每經記者 胥帥 每經編輯 張海妮
A股的企業當中,沒有一家農牧行業的國外收入有新希望(SZ000876)這么高。
“快周轉、低毛利”是農牧行業的特點,本身就高度內卷的產業更傾向于“出海”,2024年“出海”成為行業高頻詞。
新希望的“出海”歷史更早,25年前就走入越南。新希望六和董事長劉暢最早的海外工作經歷就是去越南賣飼料。
從“0到1”的過程都很困難,但劉暢的回答很謙遜,“一直以來都挺幸運,在越南都比較順”。對于“出海”,她認為企業首先要想好——“要做一個什么樣的生意人?”
畢竟農牧業是一個“快周轉、低毛利”的行業,不可以賭,不可以一時賺快錢、賺大錢。
然而,農牧業也有周期,一輪豬周期曾讓新希望的資產負債表承壓。修復資產負債表的過程有些時日,劉暢很感謝團隊的付出。但她不給自己打分,這也是她的成長:從篤信個人英雄到相信團隊。
10月28日下午,新希望北京總部,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正式采訪前,一個小問題是“用哪個房間采訪”。要么這個會議室窗簾背景太亂,另一個則凳子太矮,采訪前5分鐘才敲定采訪地點。
以前不會遇到這種情況,新希望在望京SOHO曾經至少有兩層樓。2023年,“最漫長的豬周期”讓養豬出現全行業虧損。“寒冬”中,新希望將辦公室壓縮成一層樓。一邊是劉暢的辦公室,盡頭的另一邊是劉永好的辦公室。
知道有視頻拍攝環節,劉暢一大早專門去弄了頭發。
她現在的頭發比年初要長一點,周期低谷時的“咔嚓”一下是要傳遞果敢、決斷信號。如今養豬產業過了“寒冬”,這類帶符號學意義的行為也沒那么必要了。
頭發剪了,要慢慢留長,這也和行業周期一樣,都有個過程。
采訪從新希望“出海”越南說起。2024年,恰逢新希望“出海”25周年,劉暢前不久還特地去了一趟越南平福省的豬場。
拆解新希望近年的營收結構可以發現,“出海”業務是一條新的增長曲線。最近5年,公司國外收入翻倍——從2019年的90.95億元(占比11.08%),增長至2023年的200.79億元。2024年上半年,該數字為100.06億元(占比20.18%)。
年報顯示,2023年A股有87家上市公司的境外收入超過200億元,新希望是唯一一家來自農牧業的上市公司。
年初,有人問劉暢:“為什么你們在海外能贏?”劉暢說:“靠我們自己能吃苦,能克服困難。”
要知道,在新希望埃及公司剛創立的時候,員工想吃中國的蔬菜,只能自己開荒種。但在這次采訪中,劉暢沒有提太多“出海”要吃的苦,她一直在強調,“出海”前,要想好做一個什么樣的生意人?
農牧業不可以去賭,不可以總想著賺快錢、賺大錢
NBD:2024年是新希望“出海”25周年,您如何看待當前中資企業“出海”?
劉暢:“出海”這個話題特別火,我今天還翻到朋友圈中講一個中資企業“出海”。大家都在談“出海”,我想可能是遇到消費和供應鏈的瓶頸。
我覺得“出海”這件事情回歸到本質來講,它跟出去的時間沒直接關系,還是跟能力和要做什么樣的企業有關。我自己覺得任何一家“出海”企業,先要想好“你要做一個什么樣的企業?”
基于自身的“出海”經歷,我們總結了一些經驗:第一,我們去到的國家都比較認可中國文化。第二,絕大多數的地方同中國的時差差別不大。第三,尋找人口紅利——強勁的人口增長帶來動物蛋白需求紅利。我們的產業圍繞蛋白質的轉化展開,實現本地取材、本地生產、本地用工、本地銷售。
我們跟其他全球化企業不一樣,我們不是在本地加工完了就拿走,不是特別去利用某一個地方或某一個要素的紅利。
我們這種生意的本質是落戶當地,和當地的相關群體長期生活,達成長期信任。
農牧業是一個“快周轉、低毛利”的行業,因此不可以賭,也不可以總想著賺快錢、賺大錢,我們需要長期經營。
這個生意,就好像你是什么樣的身材,再量體裁衣來做選擇。所以,我們一直說,要有愛,要維護周圍的一個生態鏈,要做長久的生意,這是我們生意的本質。
NBD:從“0到1”是一個比較困難的過程,新希望怎樣破冰?
劉暢:我覺得我們是比較幸運,是比較順的。第一家工廠是在越南,我們發現有大量的年輕人想要到工廠里學習產業化經驗。我們吸收了一大批很能干的年輕人,那個時候就像20年前國內的情況,大量滿懷熱情的人想要投入到產業當中。因此我覺得我們是踩到了正確的時間點,吸納了相當一批有沖勁并渴望產業知識的年輕人。
跨國企業要抓比較優勢不是一味擴規模
NBD:新希望在越南養豬的比較優勢是什么?
劉暢:對于我們來說,我覺得中國人對于規模化養殖的比較優勢是:更了解亞洲農村情況和農村的供應鏈分布。相比歐洲或者美國企業,我們更明白在亞洲環境下的豬肉鏈條當中,如何做好父母代以及商品代環節養殖。加上本身文化更相近,新希望去得又比較早,因此我們能夠輸出相當多在本地成熟的管理人員,管理就能夠更有力度。養豬最核心的就是流程管理和應急處理,我想這是我們的比較優勢。
NBD:越南養豬行業呈現規模化、集中度提高的趨勢,前十大規模化養豬企業有泰國、韓國公司。同樣是亞洲國家的養豬企業,新希望怎么和它們競爭?
劉暢:新希望去得更早一些,所以我們在那里的管理人員沉淀得比較多。我們的品牌沉淀得也比較久。要找工作時,一說到新希望,大家都知道且都很信任(新希望)。加上我們在國內廣東和廣西也有很多的布局,它們(同越南的地理版圖)其實非常接近,因此氣候、供應鏈和飲食習慣也都非常相近。
NBD:我了解到新希望在越南采取的養殖模式是以自繁自養居多,這似乎和公司在國內的養殖模式不一樣?
劉暢:每一個區域有它客觀的地理條件和資源稟賦,我們在中國也是北方地區自養比例更高一點,南方地區和農戶合作相對多一點。最終還是看綜合成本和綜合效率。在越南,我們是“兩條腿一起走”,有飼料產業優勢和管理人員輸出的基礎。一開始就把這部分夯實,確保流程和標準都非常有把握,再決定后面按什么樣的模式(進行)。這是走一步,看一步。
NBD:從綜合成本看,越南養殖的優勢是飼料原料成本相對較低,以及適宜養豬的溫度。其他大企業也會看到這些優勢,會不會又來“卷”?
劉暢:畢竟越南有土地和養殖條件。隨著新企業的不斷進入,越南的比較優勢或者說資源稀缺性會慢慢降低。我們在越南的養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不會一下子擴太大的規模。畢竟養殖非常重人工、重管理,我覺得跨國企業要抓自己的比較優勢,而不是一味擴規模。
NBD:新希望已經成為一家跨國企業,在國內外養殖水平方面,您認為新希望以及中國的養殖業還存在哪些差距?
劉暢:中國可能對于種豬的生產,在未來會有一定優勢。過去,中國不太具備育種的能力,是因為散戶養殖較多,基因育種的能力沒有被整合和培育過。現在,中國規模化養殖占比已經相當高,且分布在不同的溫度帶。樣本量非常豐富,也很多樣化。經過幾代以后,整個育種體系就逐漸能夠自供了。
給團隊打高分大家真的非常愛這家公司
隨著豬產業規模化率的不斷提升,有人離場有人加碼,此消彼長是豬周期過程中的內生變化。
這種內生變化的周期性波動,在產業發展上升期與衰退期交替出現。豬周期波動的極致則是 2019~2020 年的暴利與2021~2023年的虧損。
極值的兩端,一端是暴利的誘惑,另一端是虧損帶來的對不確定性的恐慌。豬周期對產業的洗牌足夠深刻,曾經的龍頭的債務重整輪番上演,這是劉暢從未經歷過的“百年不遇”。
在“百年不遇”的周期之中,劉暢正在修復新希望的資產負債表。修復的部分含義是降成本,過程則很殘酷。
一個是在新希望內部推行戰時文化,一方面強調“業績為王”,有人能上,有人要下。另一方面是強調求實、團結,回到經營本質,人人挖掘利潤池,同時,還要割除大公司內部的“腐肉”,“要強力地去反腐敗”。
現在,劉暢對修復資產負債表的階段性結果感到滿意。但她把這一切歸功于員工,歸功于他們的責任心、愛心與公心。
對于員工,劉暢很感恩;對于自己,她說:“我真不覺得是我自己有什么英明決策。”
NBD:2019年至今的兩輪高度波動豬周期,您有怎樣的感受?
劉暢:周期的本質是現在生產和未來出欄的價格有一個時間差,這個時間差有不同的參與者。他們對未來價格有自己的判斷,涌入或者撤出帶來供給的價格反差,周期永遠會存在。經歷的周期特別大,是因為正常的周期上面又疊加了百年不遇的疾病。大量能繁母豬變化帶來集體去產能和增產能,這符合規律。但是我們確實需要花更長的時間來消化它,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也有很多的學習和成長。
第一個,我覺得在任何的周期中,要把控好自己的基礎能力,特別是養殖的基礎能力,把控好關鍵節點。然后是不要急,可能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個,企業要有綜合能力,比如我們和亞行的合作,這類長期資本能夠在困難的時候做逆周期行為。我想,穿越周期得有一個最基礎的盈利指標和多方面的健康度。
NBD:對新希望而言,豬價漲到最高時,有沒有暴利的誘惑?豬價跌到低谷時,有沒有感受到恐懼?
劉暢:豬價是很難判斷準的,如果太過于關注豬價,很容易人會慌。現在大家的一個共識就是降成本,對新希望來講,成本下降是未來的著力點。每個企業有每個企業的情況:有的企業可能就是腐敗,內外勾結;有的企業是在疫病防控上面有大漏風口;有的企業可能是內部人員水平不行。對于我們來說,2023年這一年有豬場整體通風改造、隊伍認知的拉齊以及強力地去反腐敗。我覺得這些事情可以從數據上面看,結果還是不錯的。
NBD:未來降成本的重點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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