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經濟新聞 2025-02-11 08:35:17
每經記者 肖純 每經編輯 陳柯名
南京為什么沒出DeepSeek?
繼經濟第一大省廣東,在“新春第一會”上,“點名”DeepSeek及宇樹科技后,經濟第二大省江蘇,也開始了深度求索。最近幾天,江蘇省委機關報旗下媒體連發四問,求解南京的新興產業為何落后杭州——
標題相當直接,“DeepSeek為什么會出現在杭州?”“為什么南京發展不出‘杭州六小龍’?”“杭州有DeepSeek,南京有什么?”“AI時代呼嘯而來,城市如何上車?”
盡管相似的問題已經被擺到了很多頭部城市面前,但南京的身影,格外顯眼。
這不僅因為寧杭同為長三角省會,也因為南京科教資源多、科研實力強,更在于南京“起了大早”,在人工智能產業的布局中一度搶先一步。
但為何最后還是杭州DeepSeek破圈,成為杭州新興產業的代表企業?更多像南京一樣,或者稟賦不如南京的城市,又該如何打造自己的研發型企業集群,在科技創新的浪潮中,實現跨越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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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缺大學,南京缺什么?
DeepSeek橫空出世之后,一個焦點落在DeepSeek創始人梁文峰的母校浙江大學上——梁文鋒來自廣東湛江,從浙大畢業后留在杭州創業。
這讓一些廣東人開始反思,廣東在基礎科研、原始創新等方面不出色,關鍵要補齊大學少,尤其是頂尖大學少的短板。
但科教資源,恰恰是南京的優勢。一如江蘇媒體直言,“廣東缺的,南京都有。”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教育部第二輪“雙一流”建設高校及建設學科名單,南京共有13所高校上榜,總數僅次于北京和上海,位列全國第三。
2024軟科世界一流學科排名中,南京大學有37個學科上榜。在全國18個全球冠軍學科中,南京高校獨占3個。
豐富的科教資源不僅為南京吸引來超過百萬的在校大學生,還不斷提升城市的研發能力。
近年來,南京共有116項重大科技成果獲國家科學技術獎,位列15個副省級城市的第一。29項成果獲國家科學技術獎,居全國第三。在《自然》雜志發布的全球科研城市排名中,南京高居全球第5,高于杭州的全球第13。
高校資源、研發能力、人才,南京都有,為什么還是沒有產生DeepSeek這樣的公司?
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上海交通大學深圳行業研究院研究員陳憲認為:
“
眼下這一波技術創新,基本來自工科領域。國內工科最好的三所大學是清華大學、浙江大學、上海交通大學,這三所大學可以吸引最頂級的工科生。南京大學、東南大學都是非常頂級的大學,但工科還是弱于這三所大學。
”此前,日經中文網曾對AI三大頂級學會的被采納論文進行調查,結果顯示在作者人數排行榜上,浙大作者人數從2020年的34人猛增至2024年的906人,排名從全球第89位上升到全球第6位。
除了王牌學科與風口存在一定的“錯位”,名校云集的南京,還需面對科技成果轉化問題。事實上,不止南京,其它城市的科技成果轉化同樣存在“兩張皮”困境。
國家知識產權局《2022年中國專利調查報告》顯示,中國高校發明專利實施率為16.9%,其中產業化率僅為3.9%。作為對比,美國大學的專利轉化率為50%左右。
浙大極其重視創新實踐和成果轉化,在我國高校院所科技成果轉化“成績單”中,多次搶占前排。就在今年1月,浙江大學校友企業總部經濟園全面建成,浙江大學成果轉化基地同步啟用,計劃打造成集科研、創投、產業于一體的創新轉化平臺。
南京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1月2日召開的“新年第一會”,科技創新再次被擺到最顯眼位置。會上特別提到,把促進科技成果轉化作為融合的途徑,健全“高校+平臺+企業+產業鏈”結對合作,加力建設高水平轉化平臺。
2
民企創新,南京能做什么?
大學不是,也不應該是城市唯一的創新力量。在南京關于科技創新的“新年第一會”上,“企業”是高頻詞。
陳憲指出,包括DeepSeek在內的“杭州六小龍”,走的不是成果轉化的道路,更多是企業自主創新的結果。與其它研發機構相比,企業的市場敏感性更強、國際化水平更高、競爭意識更為突出、產業轉化率更高、創新動力更強。尤其要相信民企的活力。
無論是“杭州六小龍”,還是華為、大疆,越來越多的案例證明了,民營企業,尤其是新興的民營企業,是創新的最大來源。
這一輪科技創新表現最亮眼的杭州和深圳,都是民營企業發達的地方。杭州有約90萬家民企,占比90%。深圳民企數量超過254萬,占全市企業結構的97%。
相比之下,南京民企不僅數量偏少、占比偏低、結構也偏傳統,很多是鋼鐵、化工、地產等產業。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但對政府而言,民企恰恰是不能被預先規劃,也是不能過度干預的。這樣一來,政府還能做什么?在“杭州六小龍”火出圈后,一些企業背后的杭州故事被挖了出來——
比如,入駐前后,沒請過當地一頓飯一頓酒,甚至送過一根煙。而且該答應的事情對方全辦到,辦完事也不過來煩你,政府的人也不來指手畫腳,直接“消失”。
比如,“每年兩三百萬現金補貼直接打到賬上,然后發個短信告訴你:錢到了,你們查一下。如果地方政府都有這樣的服務水平,(企業)何愁走不出低谷?歡迎大家都來余杭區創業。”
還有“杭州六小龍”之一、制作了現象級爆款游戲《黑神話:悟空》的游戲科學,確定落戶杭州開始,西湖區藝創小鎮就為其提供了3600平方物業支持,并將辦公樓保留空置3年,給予一年免租優惠。
“杭州是服務型,南京是管理型”,對于兩座城市對待民企的差別,有網友這么形容。而在江蘇當地媒體的詰問中,言辭則顯得更為犀利,直言“南京要開啟一場從上至下突破‘體制味太濃’的城市文化長征”。
就在2月5日蛇年首個工作日,南京市委、市政府召開全市深化作風建設優化營商環境大會,會上提出“企業感受度是評價一個城市營商環境的‘第一標準’”,要讓企業感受城市溫度,把企業當做南京發展的“最佳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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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構建,南京還差什么?
除了創新氛圍、營商環境,在江蘇省委常委、南京市委書記周紅波看來,“杭州六小龍”在海內外出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產業生態。
類似于自然生態,在陳憲看來,創新和產業生態也需要三個基本構件。
“物種”:創業者、企業主和企業家,以及他們創辦的企業。有影響力的企業家和頭部企業是基石物種。
“鏈”:一個網鏈,由創新鏈、產業鏈、產品鏈(配套鏈)、價值鏈、供應鏈、服務鏈和社交鏈等組成。
“養料”:由相關主體,包括教育科研機構、金融機構和公共機構等提供人才、資本和服務等。
DeepSeek的崛起正得益于這種生態:創始團隊來自浙大CAD實驗室,依托阿里云算力底座,中間層是海康威視、新華三等企業沉淀的視覺識別與邊緣計算能力,應用層則有釘釘這樣的億級用戶入口。
這背后,是杭州一步步“種雨林”的努力。2017年,之江實驗室成立;2020年阿里達摩院發布中文大模型;2022年,余杭區規劃千畝AI產業園,形成“算力基建-算法研發-場景落地”的新三角。“雨林”成長的過程中,不可忽視“大樹(大企業)”對“灌木(中小企業)”的帶動與催化。
喬布斯曾用“蒲公英”比喻半導體巨頭仙童公司對硅谷的影響,“風吹過之后,四散的是創新的種子”。在杭州,除了浙大,阿里這樣的大廠同樣為“六小龍”和中小企業提供了人才庫。
除了人才庫,大廠也是中小企業的資金池。在深圳,騰訊、華為等25家龍頭企業通過產業投資方式,投出了近400家國家級/省級“專精特新”中小企業,集中于產業互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5G通信、算力芯片、鴻蒙生態型等領域。
對于這種創新生態,陳憲特意問了DeepSeek,AI給出的回答耐人尋味:“城市與創新生態的共生,本質是‘硬環境’與‘軟網絡’的化學反應。當城市能像生命體一樣自我進化,企業能在生態位中找到獨特價值,便會誕生如硅谷與蘋果、深圳與華為這樣的傳奇組合。”
江蘇媒體發出靈魂四問,不失為一種清醒。如陳憲所說,除了杭州和深圳,南京、成都和武漢,也都具備競爭性的創新和產業生態。再給它們一點時間,補上短板,都有可能出現偉大的企業。真正的創新高地,不會一座城市的獨角戲。
記者|肖純
編輯|陳柯名 杜恒峰
校對|王月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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